第二十三回 赠表字凤栖梧桐,纳谏言官拜游击(第3/5页)

众人见状皆哈哈大笑。

南山几人随铁幕志来到东市,这东市乃国内最大集市,市内二百二十行,四面立邸,八方珍奇,皆所聚集。但见人群熙熙攘攘,商铺比次林立,大小物什琳琅满目,喜得南山前跳后跑,东瞧西看,见到什么都想买下,蓂荚一味阻挠,生怕铁幕志破费。铁幕志却早受了光波翼嘱托,带上一大包银子,尽量为几人多买些衣裙钗粉等物,哄姊妹二人开心。

却说光波翼送走了几人,独自前往城南青龙坊曲江畔的一家冯记茶铺寻来。

进到店中,小伙计忙上前招呼。光波翼问道:“你家掌柜的可在?”

那伙计反问道:“这位公子爷是……”

光波翼道:“你只说有位姓詹的故人来寻他。”

那伙计答应一声,转身进到后面屋中,不多时,只见一位四五十岁的短须男子走了出来,那伙计随在他身后,伸手指向光波翼道:“便是这位公子爷。”

那中年男子忙笑迎过来,请光波翼到里面叙话。

光波翼随他穿过里屋一间房子,从后门进到一个小院中。那人将光波翼请进东厢一间小屋内,二人这才见礼说话。此人正是长安的信子,海音族忍者谷逢道。

谷逢道听说面前这位年轻公子便是光波翼,不禁重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微微颔首道:“小兄弟气宇不凡,果然有乃父之风,难怪年纪轻轻便做了端公。”

(按:端公,唐代对侍御史的尊称。)

光波翼忙称惶恐,说这谷逢道当年既与先父论交,自己理应以晚辈自居。谷逢道哪里肯依,坚持以兄弟呼之。光波翼只得恭敬称他为谷兄,当下向他请问当年与父亲共处情形。

谷逢道说道:“当年我奉命驻在凉州,也只在有消息往来通报时才去见令尊大人。令尊非但忍术超群,且为人坦荡豁达,又是极讲义气之人,故而大家皆对他爱戴有加,从上至下,没人不佩服他。四大国忍之中,令尊最为年轻,威望却是最高。”

光波翼问道:“那目焱当年与先父交情如何?”

谷逢道答道:“目焱乃令尊属下,又是他的得力副手,许多要紧事务令尊皆是派他处理,故而当年那目焱与令尊颇为亲密,常在一处行走。那目焱本也资质颇高,大家均以为他将来必能得获识忍之位,成为我辈忍者之中的翘楚。谁知令尊过世后,他却一改往日行径,做了大唐的逆臣,着实令人惋惜!”

光波翼又问:“那目焱之前便没有露出过谋反的蛛丝马迹吗?”

谷逢道摇摇头道:“一来我们平日并不在一处,我对其行止不甚了解。二来令尊虽然心胸豁达,却是极为睿智聪敏,那目焱若有反常之态,必然逃不过令尊的眼睛。故而当年并未听说那目焱有何不轨行径。”

光波翼点点头,又问道:“谷兄可否记得,当年先父闻知交趾城破之后,曾作过一首诗?”

谷逢道蹙眉沉思片刻,说道:“嗯,不错,是有这回事。记得那日我收到交趾城破的消息之后,便赶去通知令尊,他闻此消息甚为忧虑不快,提笔便作了一首诗。当时目焱也在一旁,还拿起诗稿吟诵了一遍,吟罢又给我看了那诗稿。”

光波翼闻言忙追问道:“谷兄可否记得那诗句?”

谷逢道摇头说道:“时隔十几年,我哪里还会记得?况且我原本便对诗词歌赋之类毫无兴趣,当时也没放在心上,只大略记得那诗中是说百姓很苦云云。”

光波翼又问道:“那诗的末后两句,谷兄没记得有何特别之处吗?”

谷逢道反问道:“有何特别?”

光波翼忙一笑说道:“小弟当然不知那诗中所云,故而相问。”

谷逢道又摇摇头道:“你若想知道这诗中所云,如今恐怕只有一人知道,那便是目焱。记得当时他称赞令尊这诗作得好,向令尊讨要那诗稿,令尊便与了他。”

光波翼点点头,心道:“本想向这位谷兄求证,我父亲诗中所云是否如花粉所言,如今看来也只有见到那诗稿方能明白了。”

光波翼又问了一些陈年故事,谷逢道所知亦有限,二人便闲聊了一阵儿。看看天色不早,光波翼告辞出来。谷逢道本欲留他用晚饭,光波翼告说尚有事在身,谷逢道只得由他,与他把手道别,不在话下。

回到客栈,光波翼见南山等人已满载而归,房中到处散放着从集市上买来的衣衫物什。南山正拉着铁幕志让他试穿一件浅青色燕服,铁幕志推辞不穿,却被南山缠住不放,急得满面通红,小萝、纪祥在旁捂嘴偷笑。

蓂荚见光波翼回来,忙请他坐下,为他斟了杯茶。南山也放开铁幕志跑过来,说道:“哥哥总算回来了,我给铁大哥买了件燕服,他却死活不肯穿,真是急人。”

铁幕志窘道:“不是,这衣衫本是九品官员常穿之色,我……我还是不穿为好。”

南山努嘴道:“如今这街上的人穿哪样衣裳的都有,谁还会理它是什么人该穿,什么人不该穿,只要你不穿大黄袍子便好。”

〔按:燕服即平时燕居的生活常服。在唐以前,黄色上下可以通服,至唐高宗总章元年(668年),官民一律禁止穿黄,从此黄色便成为帝王专属。

唐高祖时规定了臣子常服颜色,唐太宗时期,又作了更细的规定。三品以上袍衫紫色,四品袍深绯,五品袍浅绯,六品袍深绿,七品袍浅绿,八品袍深青,九品袍浅青,流外官及庶人之服黄色(总章元年禁止服黄,已见上述)。唐高宗龙朔二年(662年)八品袍服改成碧绿。

唐代女子的服装颜色则限制极少,尽可百花齐放。

唐代的服色制度,在实际生活中其实是无法严格执行的,至唐末,民众则愈加不重视服色制度。〕

蓂荚说道:“虽然如此,既然铁大哥不喜欢,你就不要勉强他了。”

南山一撇嘴,回身从床上又拿起一件长袍递给光波翼道:“这是给哥哥买的,哥哥该不会也这般迂腐吧。”

光波翼见是一件绿色十花绫长袍,本是七品官员所穿之服,自己身为从六品的侍御史,穿之并不为过,当下便脱下身上的袍子,将新衣服穿在身上,给南山看。南山拍手喜道:“哥哥穿上这袍子真好看!”

光波翼拱手道:“多谢南山妹子,这袍子刚好合身。”说罢便又将新袍子换下,穿回原来的长衫。

南山急道:“哥哥为何又将袍子换下?”

光波翼笑道:“新衣裳留着过两日再穿。”

南山哼了一声,道:“我看哥哥是舍不得脱下姐姐亲手做的衣裳。算了,随便你好了,反正你的长衫总要换洗,难不成要穿着一件袍子到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