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谁是自己命中的贵人?(第5/8页)

古平原一声不响,孙二领房暗暗扯了一下古平原的袖子,暗示他听从崇恩的话,免得当场吃亏。

谁知古平原却一推桌子站起身来,面不改色地对着王爷道:“此事即使重新来过,古某也还是会准备点火。想我驼队出生入死走过黑水沼,到头来却险些被人置于死地,老天也未免太不公道。既然天地都不仁,为何一介草民要有仁心?别人既然用阴谋对我、用刀枪对我、用弓箭对我,难道我还要笑脸相迎不成?我自然要以水挡之、以火攻之、以玉石俱焚还之!王爷!实不相瞒,当时的古某没有仁心,只有一片狠心。那时的我,狠得下心让巴图的亲友,甚至全草原的蒙古人与我陪葬。”

古平原握着拳咬着牙说完这番话,眼角已然迸出泪水。

刘黑塔与孙二领房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古平原表面一声不响,心中的怒气竟然比刘黑塔还大。而且就在漠北蒙古最高统治者柯尔克王爷的面前直言不讳,竟然连要蒙古人与他陪葬的话都说了出来。想到白天王爷雷霆霹雳一般处置巴图与铎山的手段,两人都不禁暗暗心惊。就是刘黑塔自问胆子大,自思也不敢在王爷面前如此哓哓而谈。

崇恩在一旁先是震惊,他也没想到,古平原一个小小的平头百姓居然有如此胆气,敢在王爷面前挺腰子,绝不卑微也绝不诺诺,一番话说得理直气壮。崇恩忽地又想起一事,看着古平原的眼神便不自觉地缓和了下来。

两旁伺候的从人哪里想过还有人敢这样和王爷讲话,俱吓得瑟瑟发抖,一个个不自觉地往屋角挪动,怕的是王爷迁怒杀人。

王爷的脸先是涨得通红,银酒杯被他在掌中捏得变了形,一双眼冒火似的直逼古平原。古平原并不避让,就这么一声不吭地回视着王爷。

就这么对峙良久,忽然“啪”的一声,王爷把手中的酒杯重重放在桌上,猛地爆发出一阵大笑,随着笑声还有一连串的“好!好!好!”

“说得痛快,你不像个阴柔狡诈的中原人,反倒像我们成吉思汗的子孙!老实说,易地而处,本王只怕比你做得还要绝!”王爷大声赞许道。

满屋子的人这才长出一口气,崇恩笑道:“王爷,这年轻人虽然傲气,你却不能不佩服他的胆量。”

王爷点头称是:“本王不怪他,倒也不全因为他胆子大,而是他能诚实不欺,心中如何想,口上便如何说。奇怪,你这样的人居然是个商人,呵呵。”

古平原也恢复了常态,微微一笑道:“莫非王爷认为,身为商人就不能讲个‘诚’字?”

“这个……”王爷沉吟了一下,“商道诡变,如果讲诚……唉,那如何赚取金钱呢?”

“古某率队走黑水沼,想要做成这一笔买卖的心可谓至诚。请问王爷,这一趟我能不能赚到钱?”

“哦?哈哈哈……”王爷又是一阵大笑,“能,当然能,就按你在河上与那狗才谈好的价格,纹银一万两!”

“不,王爷,那是古某一时气极,脱口而出的戏言。货款只要六千两便好,那是巴图与太原悬济堂药铺武掌柜谈好的价格。多出的四千两,古某明日就送回王府。”

王爷摆手道:“笑话,此一时彼一时,太原府的买卖已被那杀才搅了,现在说的是买你那两船茅尾草的生意。既然当初在码头已用一万两成交,虽然是巴图的缓兵之计,本王一样应承下来。”

古平原还要再说话,王爷又是一抬手:“有一个人你们不想见一见吗?”

古平原一怔,自己此次来王府除了赴宴,还要接常玉儿。王爷昨日带兵去追巴图,临走时吩咐人将她带到王府休养,不知现在如何了。

“常姑娘,你请出来吧。”王爷向后喊了一声。这屋子本是里外两进,王爷话音刚落,就有一名仆妇扶着常玉儿从后面走了出来。

这一出来,几个人都不禁看傻了眼。就见常玉儿身着一件红色绸缎长袍。外穿九凤提花的大襟翻毛短坎肩。头饰华贵而庄重,以金银饰为主并镶有各种宝石,头戴白色的貂皮冠,流苏溢彩,活脱脱是位端庄秀丽的蒙古格格。

常玉儿见众人注目自己,倒觉得不好意思,低着头呢喃道:“这府上也没有汉人的衣服……”

“哈哈哈。”王爷见常玉儿羞红了脸,大笑着,“这都是我那早出嫁的大格格留在府里的物件,想不到和常姑娘如此相配,就送与你了。”

“不,这太贵重了!”常玉儿怎么敢收,连忙摇头。

王爷说话自是一言九鼎,他一指常玉儿,对古平原说:“你们这位常姑娘可真是了不起,别看是汉人,可这胆子连蒙古人都要瞠乎其后。现在我大营里的兵都在讲说当世花木兰勇闯那达慕的故事呢。”

古平原等人直到此时才知道常玉儿当初所冒的风险,听到走“无常锁链”之难,闯两军兵禁之险,还有最后险些被一箭射杀的情形,几个人都是越听越是心惊,背上的冷汗都冒了出来。就这常玉儿还留了些,把在沙漠里险些被困死那一段瞒了没说。

刘黑塔见常玉儿短短时日脸便瘦了一圈,身子骨更见伶仃,显见得这一趟走得艰难。他狠狠一擂大腿:“唉,早知道这么不容易,打死也不让我妹子去,非我去不可。”

古平原更是站起身来到常玉儿身边,嘴唇嗫嚅一下,竟忽地双手举杯当胸:“常姑娘,你为了驼队,为了这次的买卖,竟甘冒如此奇险,古某敬你一杯。”

说着一饮而尽,末了竟向常玉儿一揖。

常玉儿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侧身避开,轻声道:“不敢当古大哥这个礼数。”她心中想,其实你还少说了一样,我这样做难道不是为了你吗?

古平原站直身向屋中扫了一眼,低声道:“要是齐老爷子在就好了,大家团聚,生意又做成了,他准高兴得呵呵大笑。”

一句话众人沉默起来,王爷点头道:“那位齐领房的事本王知道了,他舍生取义,真是条汉子。都怪我迟了一步,这样吧,连他在内所有身亡伙计的棺椁都由王府准备,额外再取五百两银子,将来回到山西好好给他们发送。”

第二天清晨,王爷派来的军士到了客栈,将牛肉干、干粮、马奶酒、帐篷等驼队远行的必备之物送来许多。最让古平原喜出望外的是一张盖着王爷大印的通行文书,别看只是轻飘飘一张纸,却免了驼队许多的麻烦。

古平原封了十两银子的红包给那军士,军士退后一步:“不敢,我们王爷军法甚重,拿了这银子是要掉脑袋的。”

“哦,那请进屋喝茶。”

“我还要回去复命,古老板,外面有人想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