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章集锦23(第3/4页)

错误,也会发光。

罪过:对自由的另一种赞美。

“我们在爱中创造的一切,总会在善恶之外实现。”——尼采如是说。

也许是的。

因为爱是自然与超自然相聚的那一点,

两者融合为一,以致难以分辨什么是肉体、什么是灵魂。

“绝对”是没有终点的阶梯。

奇怪的是,攀登“绝对”之梯的身躯,并非那些强健的身躯,而是那些羸弱的躯体。

你以为已经超越、弃之身后的事物,或许会在你面前突然冒出,在某个瞬间,在某个地方。

那个国度,其制度多么完美,其治安多么出色!

其中只剩下寡妇和狗:

寡妇打扫街道,狗充当卫士。

“无形”是我寻访“有形”的向导。

靠在我窗前的那棵树上刚刚坠落的一片叶子,或许也想对我证实:死亡,是生命最深刻的创造。

语言是乐器一件,

但它写就的诗篇却是交响乐。

他们:

想要把他和他们自己拉平。

因此,他们谈论的只是他生命和作品中的缺陷。

如果你认为自己能够实现梦想,

那么你永远不会梦想。

人的一生是两个承诺之间的浮桥:

梦醒时对生命的承诺,梦幻中对死亡的承诺。

通常,读者只喜欢能从中找到自己思想的书籍;

真正的读者喜欢能从中找到挑战自己思想的书籍。

只有当时光从你手中溜走,你才感到它的沉重:

白昼,当你身处其间,是一翼飞羽;

然而,当它逝去,就变成了岩石。

沙漠强化了雨的自信:

相信它是永远被期待的。

如你所说,那真是一个有爱心的民族,

然而,它爱的只是死去的子嗣

——这是一个忠实于坟墓的民族。

也许,我们这个时代最能凸现这样的矛盾:

“好”的原则和“坏”的结果,

“复兴”的思想和“致死”的行动。

在你说“他占有崇高地位”之前,

先问问:是哪些人抬高了他?是哪些人在仰望他?

他改变了想法却未改变趣味;

或者改变了趣味却未改变想法:

在两种情况下他都并未改变。

“现时”由死去的人们造就,

“未来”由缺乏“现时”的词语造就——

这就是主流的阿拉伯思想。

生活,让你和他人相聚,

可是,生活是否让你和你自己相聚?

我从未听肉体谈论过灵魂;

我听灵魂每次都在谈论肉体。

她说:快乐是尘世的天空。

我说:但愿它是天上的尘世。

生命并不短暂,短暂的是人。

她忿忿而问:

“人与动物的区别是什么?语言吗?”

没等我回答,她答道:

“区别在于人能够转变为动物。”

诗人不会有洞察幽冥的眼力,

如果他没有洞察现实的眼光。

你如何确定你自己,只取决于你如何否定你自己。

他喜欢坐在风中,

只为了预先体验制造他最后床榻的那种物质。

他谈论着翅膀,

但他的话语中只有桎梏。

如果现时是连接“两岸”——过去和未来——的桥梁,

那么人的创作只有始于这“两岸”的汇聚,才能获得价值和意义。

言语是只在故土生长的树呢?还是如同光一样生长在任何地方?

说出你的答案,我会说出你创作的是哪一类作品。

有一类书——当然很少——不仅需要你用大脑阅读,还需要你用整个身体去阅读。

勇敢的身体,怯懦的思想:这是社会腐烂与堕落的标志。

在诗歌中,你不能忠实于你的时代,而应忠实于时间。

或许,为了忠实于你自己和诗歌,你应该背叛你的时代。

你真正的凯旋,在于你不停地毁坏你的凯旋门。

政治,在实践层面上,仿佛世界一样巨大的锅炉,

煮满了一大锅汤,里面是各种各样的头颅。

他形容自己在同奴性战斗,

可他却是自己思想的奴仆。

写作是变化诞生的子宫。

政客不止有一条舌头,也许这不是什么问题。

问题在于他不止有两只手。

当我凝视淹没了世界的灰烬时,我感到一阵眩晕;

只有当我想象创造者的头颅在四周愤怒地燃烧,诗歌的翅膀在灰烬之上扇动时,我才醒来。

想象力在诗歌中是桥梁,

在爱情中是森林。

死亡,是将生命转化为意义的最后一种形式吗?

或许,阅读这个世界最合适、最深刻的方式,

是在阴暗中,或是闭上双眼去阅读。

据说,他沉迷于矛盾之中。

他答道:“这是对的。”

他又说:“否则,我无法辨别真理与谬误。”

他又劝告朋友们:

“糊涂又有何妨:

赞扬你们的人并不真正了解你们,

贬斥你们的人完全不懂得你们。”

今天,低头的是风,

灰尘高高在上。

希腊神话说:

“有一种愚蠢是天使般的愚蠢。”

真是这样吗,柏拉图?

夜晚,是太阳之书里的一个小注脚。

仅仅创造历史还不够,

在创造历史之际,还必须

创造超越历史的勋绩。

夜的词语里有皮肤,

今天,我抚摸起来,

我感到像在抚摸自己的身体。

你家的宅基是什么?

——流亡地。

如果水仅仅是水而已,

那它早就渴死了。

因循有着另外一个名字:牢笼。

像源泉那样吧:

哭泣,但不埋怨。

是的,记忆将我们唤醒,

但那是在死亡的怀抱中。

人发现自己开始认识生命的瞬间,

死亡突然来临。

如果风不是无政府主义者,

天空中就不会发生任何革命。

自从我们发明了“正确”,

我们认识的就只是“错误”。

通常,历史是由鲜血写就的。

通常,另一滴鲜血把它抹去。

这样互相吞噬的

是哪一种永恒?

流放地?——

只有在写作中,尤其在诗歌中才能找到。

从爱之云降下的雪正在让我燃烧。

我们为什么常常忘记:

人的始祖——亚当的儿子——生来就是杀人者29

正是兄弟相弑的罪过,在宗教意义上,建立了世界?

用血书写的历史不是历史,

那是又一滴血。

反抗父亲的革命?

在阿拉伯社会,这样的革命一旦宣告就已灭亡:

它在本质上是制造另一个父亲的革命。

似乎父亲不会死亡,只会更替。

小草在狂风面前低头,但它决不听从狂风的话语。

他对我说:民族是一首诗,个人是其中的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