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26(第2/2页)

“连满洲那么远的地方都跟去了,不是更没办法分手了吗?”

“不过,到时候你和他好好讲明原委,让他死了这条心,如果还是讲不通的话,你再跑回来不行吗?”

“我要是那样做的话,他肯定差也不当了,丢掉一切来追我。”

“也许会是那样的,但是我认为,想一想你们至今为止的情分,分手归分手,该尽力的地方还得规规矩矩地尽力。”

“我不欠他什么情分非得跟他去满洲不可。”

幸子觉得再说下去会和她吵起来,就没再吭声了。

“你能说和他没有情分吗?”雪子说,“你和启少爷这多年来的关系,不是尽人皆知吗?”

“我早就想跟他断绝关系,是他死乞白赖地缠着我,哪里有什么情分,有的只是给我添麻烦!”

“你在经济上不是给他添了许多麻烦吗?我这样说也许不中听,你不是在金钱上接受他的帮助了吗?”

“胡说八道!绝对没有那样的事!”

“真的没有吗?”

“我不要他帮助也能自己挣钱养活自己,我还有存款,雪姐你不知道吗?”

“虽然你这样说,但是社会上有人并不这样想呀。连我也从没看过小妹的存折和零花钱账本,到底你有多少收入,实际上我并不知道……”

“首先,你认为他有那样大的能耐就是错误的,恰恰相反,我认为,眼看着就得靠我来养活他了。”

“既然你这样说,我问问你,”雪子尽量不看妙子,两手摩挲着桌上插有菊花的小玻璃花瓶继续讲着,丝毫也不激动,声调一如平常,握着小花瓶的纤细手指也没颤抖一下,“你去年冬天在罗恩·希恩买的那件驼绒大衣,不是他给你买的吗?”

“我那时不是说了吗?那件大衣花了三百五十元,我卖掉蔷薇色的短外褂和立框花纹[177]、花团纹的两件和服才付的款。”

“可是,启少爷家老婆子说是他付的钱,她连罗恩·希恩的收据都拿出来给我们看了。”

“……”

“还有,说是那件天鹅绒晚礼服也是他买的。”

“那种人说的话,我希望你们不要相信。”

“并不是我们要相信她的话,但是,那老婆子一一留下了账单,她是凭证据说话呀。如果你说那是谎言,你拿出驳斥她的账簿什么的给我们看看,怎么样呢?”

妙子也同样平心静气,照例面不改色,不过听雪子这么一说,她只能哑然地瞪着雪子的脸。

“据那老婆子说,那都是几年前的事了,不光是西装,那时的那个戒指啦、梳妆粉盒啦、别针啦,一件一件的她都记得。她说启少爷被家里赶出来,也是因为他为你偷了店里的宝石。”

“……”

“你既然那样想和他断绝关系,不是早就可以一刀两断吗?你和板仓交往的时候不也是好机会吗?”

“是好机会,但是,那时候你们不是不赞成我和他断绝关系吗?”

“我们是想叫你和启少爷结婚,所以才不赞成的。可是,假如我们知道,你一方面和板仓保持那种关系,另一方面又在经济上利用启少爷的话,我们也会改变主意的。”

幸子对雪子的话深有同感,觉得有必要跟妙子讲穿这些事,不过,她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说到这种程度。雪子竟然如此能说会道,她一边感到惊奇,一边在旁边默默地听着。大概在五六年前吧,有一次,她看见雪子正是这样揪住辰雄不放,穷追猛打。她想,一个腼腆的人不知怎样居然一下子变得如此强悍。她还记得那时候,雪子也是不像平素那样因循畏缩,而是有条有理地追问辰雄,说得他张口结舌。

“的确,启少爷也许没什么能耐,但是,你要他那样一个没能耐的人连自家店里的东西都拿出来,今天你还能说不欠他的情分吗?……不过,我这样说,你不要产生误解,那老婆子并不怨恨你,她是说启少爷为你尽心竭力到那种地步了,所以希望你做他家的太太……连我们知道了这些事情后,也希望你嫁给他……”

“……”

“能利用人家的时候就尽量利用,没有利用价值了,就说低能的大少爷有个好差事了,一个人去满洲吧,亏你说得出口!”

或者是无法辩解,或者是知道辩也无益,不管雪子说什么,妙子也不回答。只有雪子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雪子无论说到哪里,语调都同样平静如初。然而,妙子眼中不知何时眼泪已潸然浮出,但她脸上仍然毫无表情,仿佛并未意识到泪水在面颊上流淌。过了一会儿,妙子突然站起身来,粗野地关上房门,冲到了走廊上,“砰”的一声把整个房间都震动了。接着又听见外面大门“咚”的一声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