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16(第2/2页)

贞之助刚才递名片给应门的女佣时,还觉得自己脸皮厚,有点畏畏缩缩,但现在却认为还是来对了,能到这里做客、探探主人的意思,也不能不说是一大收获。

“让您久等了。”过了十分钟左右桥寺走上来说,他已换了身褶线笔挺的藏青色西装。“请到这边来,这里暖和些。”他说着把客人让到靠马路的缘廊里的藤椅上坐下,贞之助本不想让他以为是来探听回信的,打算见过面后立刻告辞,但是,晒着从玻璃窗射进的阳光,和擅于应酬的主人闲聊着,不知不觉错过了告辞的机会,交谈了一小时左右,不过,仍然只是天南海北地闲谈。贞之助曾稍微致歉说:“前些日子,我给您写了封很为失礼的信……”可是桥寺只是漫不经心地回答了一句:“不不,我非常感谢您那封恳切的信。”后来,就只是聊些不着边际的闲话。聊着聊着,贞之助察觉该告辞了,便站起身来,可是桥寺说:“请您等一会儿,我准备带女儿去朝日会馆看电影,如果您没什么事的话,就请一起去吧。”实际上,贞之助本来就想看看他女儿,哪怕是在远处瞄一眼也罢,所以只好说:“是吗,那就一起去吧。”

这个时候,在街上已很难拦到出租车了,桥寺向一个汽车库打电话要来了一部帕卡德[162]。车到中之岛的朝日大厦拐角处,桥寺说:“怎么样?本来可以送您去阪急电车站,不过,如果您方便的话,就请下车坐一会儿吧。”这时正是吃饭的时候,贞之助看出来他想邀请自己上阿拉斯加西餐馆,只是觉得今天又要叨扰一顿,于心不安,但又想趁此机会亲近一下他的女儿,如此逐步加深交情也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也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答应了。

这样,他们又围着西餐桌边吃边谈,闲聊了一个小时,只是加进了他的女儿,谈的净是电影、歌舞伎剧、美国和日本演员以及女子学校等等内容,更是一些不足道的东西。他女儿今年十四岁了,比悦子大三岁,谈吐远比悦子沉着、老练,这也许和她的相貌给人产生的感觉有关。她身着女子学校校服,脸上毫无脂粉气,但是轮廓已然不像少女,椭圆形面庞,高高的鼻梁,已是一个端庄的成年人的脸型了。而且她长得一点也不像桥寺,可见她肯定是像母亲。贞之助也大体可以推察,她母亲相当美丽,而桥寺如今由于有这位少女,也一直在缅怀去世的爱妻的倩影。

结账的时候,贞之助说:“今天让我来付款吧。”“那不行,是我邀您来的嘛。”桥寺没答应,贞之助趁机说:“那么,今天我就领情了。既然这样,也请您到寒舍去一次吧。我陪您去神户看看。下个星期天,请您和令爱一定光临。”硬是让他答应下来之后,在五楼的电梯口分手了。贞之助终于给幸子带回一份比什么都贵重的礼物——下星期天的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