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章 他也不想再争什么,这一生就这样了(第4/11页)

白长山毕竟要上班,不可能每天八小时守在商业局家属院门口或者是百货大楼的侧面,一个星期,最多能有两天全天守候,其余时间,他还得回车队去履行自己的职责。

长久期待的那一天,终于到来了。这一天是八月一日建军节,前一天,局里为退伍军人开了茶话会,今天,车队计划去附近的一座军营搞慰问。这种事,以前都是由白长山带队,只有这次,他主动把机会让给了别人。穿上一身破衣烂衫,骑着自行车往回赶的时候,白长山想,其实,人的一生,到底求个啥?既争权又夺利,说到底,也就是为了幸福两个字。如果没有幸福,就算是争到权争到利,又咋样?还是生不如死。尤其年过五十,回过头看看自己走过的人生路,挣扎了这么几十年,原来只不过梦想一场。如果按照方梦白的理论,换个角度想一想,前五十年,他算是为别人活了,现在,他得为自己活一段时间,得努力把最后的幸福抓在自己手里。

刚刚回到以前停自行车的地方,刚刚将自行车锁了,便见王玉菊骑着那辆飞鸽出了门。白长山心头的某根神经跳了一下,暗想,今天特别,她竟然这么早?一路跟着,白长山心里一路嘀咕,自己这次是不是运气好,真的就逮住了?另一方面,他又觉得有一种酸酸的感觉。难道自己真的这么差,几十年的老婆,竟然红杏出墙了?

王玉菊接近宏广街时,白长山的心狂跳起来。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快接近宏广街时,他加快了速度,将彼此间的距离缩短到了五米以内。王玉菊拐过土地街,白长山再次猛踩了几脚,紧跟其后拐了过去。难怪上次会跟丢,仅仅往前十几米,王玉菊便一扭车把,进了旁边的一条小巷。那一瞬间,白长山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名字来:汪亦敏。

王玉菊推着自行车进入了二门。白长山心里愣了一下,连忙下了车,拿不定主意是否立即跟过去。他知道,汪亦敏家在三门。难道自己刚才想错了?在他还没有拿定主意是走是停的时候,王玉菊已经停好自行车,从二门出来,走到三门前面,抬头向上望了一眼,捋了捋头发,又扯了扯衣角,抬腿向里面走去。这一次,白长山认定了,惊喜的同时,心中又充满了怒火。他在心里暗骂了一声,推着自行车向前走去。进入门洞,停下来听听,王玉菊的脚步声前所未有地轻悄和缓慢,应该已经到达二楼。担心发出很大的响声惊动她,他不敢拨动支架,只是将自行车往墙上一靠,轻轻拉上锁,匆匆往楼上赶。他明白此前自己为什么失败了,他们总是选择上午这个时间幽会。这个时间非常特别,成人上班去了,孩子上学去了,老人买菜去了,这个时段,不容易被人碰到。

王玉菊到达五楼时,白长山恰好到了四楼和五楼间的转弯处。他探头向上望,见她停在那扇门前,警惕地向后看了一眼。白长山迅速缩回头,心惊胆战地等了一会儿,听到楼上传出轻微的敲门声,才重又将头探出去。白长山没有听到开门的声音,却见王玉菊一闪身跨了进去,随后便是一声门响。他踮起脚,几步跨过九级楼梯,走到门前,贴着木门听着。里面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白长山离开门前,认真观察这幢楼,想看看是否可以通过别的方式进入房间。如果他再年轻十岁,或许可以冒险从楼梯转角的那个小窗爬出去,攀上阳台,然后破门而入。可他毕竟不再年轻,这样干实在太冒险。他不想因此死去,还得留着剩下的岁月享受自己的爱情。如果不能从别的地方进去,那只有一个办法,从正门硬闯进去。他回到门前,认真地观察那扇门。应该是杉木的,锁是一般的弹子锁,从外面扣着的,里面应该有一道铁闩。他很了解这种闩,是用几颗螺丝钉固定的。他暗自估计了一下,这木门并不厚,吕字形的门框中间镶两块木板。人道一点考虑,一开始可以攻击门框,将里面的闩给踹开。如果这样不行,再考虑踹门板,估计两三脚就可以把门板踹开了。

主意拿定,他再一次贴在门上,认真地听了听。还没有听出名堂,便发现楼上有脚步声传来。他心中一惊,连忙转身向楼下走去。走到三楼,转身再向上走,迎面和一个年轻女人碰上。他的这身乞丐衣服引起了年轻女人的注意,看到他便停下来,冲着他挥手,说,去去去,要饭的到别处要去,这里没你啥事儿。白长山还真怕被人给轰走了,尤其担心她这一咋呼惊动了别人,大家上来围观,自己的事就没法办了。完全是情急生智,他冲年轻女人做了一个嘘声动作,小声地说,别叫,咱在这里有秘密任务,千万别暴露了我。她看了看白长山,竟没有再说别的,侧身从他身边走过,下楼去了。

白长山迅速上楼,再次将耳朵贴到了那扇门前。其实,根本不需要贴得太近,王玉菊的叫声很大很放肆,已经传进了他的耳膜。白长山不再多想,向后退了一步,抬起腿,猛地向门框踹过去。不知是人真的老了,还是腿抬得不够高,或者角度不对使不上劲,除了轰的一声闷响,竟然没有丝毫反应。他又退后两步,猛地向前跨出一脚,抬腿踹去,还是觉得不得劲。他再次退远了距离,一直到了对面的门边,再引跑两步,向前踹去。这次他改变了方法,不再是正面对着门,而是侧过身子,左腿支撑着身体,右腿从侧面向门踹去。哐的一声巨响,门被踹开了。几乎就在同时,对面的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太太,大声地质问他,你干啥?你是哪儿的叫花子?

门既然已经开了,白长山自然不管那老太太,立即便往门里闯。老太太可真是个人物,她不顾一切扑过来,一把抱住白长山,大声叫唤,快来人啦,抢劫呀。白长山想挣开老太太冲进去,挣了几次,竟然没有能挣开。老太太的叫声惊动了住在这里的人,楼上楼下都有开门声传来,甚至有人问,在哪儿在哪儿?汪亦敏的房门原本是关着的,此时开了,汪亦敏穿着一条短裤跑出来,恶声恶气地质问:干啥干啥?老太太说,汪主任,快抓坏人。大概顾着说话分散了注意力,白长山一下挣脱了老太太。

白长山猛地扑向汪亦敏,叫道,汪亦敏,我老婆在哪儿?话音落时,他已经扑到了汪亦敏身前,伸手抓住了他的衣领。汪亦敏认出了白长山,一下子傻了,愣在那里。白长山挥起一拳,打在汪亦敏的腮帮子上。汪亦敏猝不及防,向后退了好几步,又被身后的凳子阻了一下,翻倒在地。白长山不再理他,转身扑向房门,伸手去推,发现房门是被闩了的。白长山捶了几下门,叫道,王玉菊,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你给我开门。里面没有声音,倒是身后那位老太太惊讶地说,原来是这事儿呀,丢死人了。外面已经围了好多人,大家都问老太太发生了什么事。老太太说,我以为是抢劫,没想到是来抓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