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4年11月20日(第2/2页)

“您把自己的想法带到这里来了,”过了半晌,哈克斯比小姐说,“但是,您可以看到,我们在米尔班克的出路非常狭窄。”她笑了,因为我们正在经过一条逼仄的走廊,不得不拎起裙摆,一前一后地通过。她说,这里没有区别对待,除非监狱官觉得需要特别照顾哪些囚犯。那些福利,道斯早已全部享有。她说,要是我继续特别关照某个女囚,只会让她遭同伴妒忌,最后更会激起其他囚犯对现状的不满。

她总结说,所以,为了便于她与下属开展工作,我最好减少探访道斯的次数,大大缩短探访时间。

我转过头去。先前的不满变成了恐惧。我想到塞利娜开怀大笑的样子,一开始见她时,她微笑都很少,终日郁郁寡欢、哀伤凄苦。我想到她在米尔班克度日如年,想到她多么期盼我去看她,如果我没有去,又该多么神伤。我想,要是他们不让我见她,那和把她投进黑牢不管不顾,又有什么不同!

心里有个声音在小声嘀咕,她们干脆把我也投进黑牢算了。

我不想让哈克斯比小姐看透我的心思,但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我。我们到了一号塔楼,一个男看守也好奇地盯着我,我的脸烧得更红了。我捂住脸颊。这时,身后的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是希利托先生。他喊我的名字。真巧,他说,今天碰到我了!他向哈克斯比小姐点头示意,握住我的手问,探访还顺利吗?

我答:“与我预期的一样顺利。”但我的声音非常冷淡,“不过,哈克斯比小姐正在告诫我呢。”“啊?”他有些讶异。

哈克斯比小姐解释说,她正在建议我不要给予某些人特殊照顾。我把一个女囚当作了“门生”——她怪腔怪调地说这个词——她觉得女囚没有之前那么心平气和了,就是道斯,那个“通灵人”。

听到这里,希利托先生又“啊”了一声,声调有些变了。他说,他常想起塞利娜·道斯,不知她是否适应新环境。

我说她身子很弱,新环境让她备受折磨,他立刻接口说,这点他也想到了。他说,她那一类人大多体质虚弱,正是这样的特质让他们得以为不自然的力量做媒介,即那些所谓的“灵力”。它们可能是幽灵,但“没有半点上帝的影子”,没有一丝神圣、一丝美好,最后,它们总会露出邪恶的真面目。可不,道斯就是个明证!他倒是希望英格兰所有通灵人都被关进监狱,都来做她的邻居!

我瞪着他。在我身旁,哈克斯比小姐把她的斗篷领子竖得更高了。我慢慢地说,他说得没错。但我觉得,这个叫道斯的姑娘是被某种古怪的力量左右了。她性情温柔,孤独的牢狱生活让她很不好受。但凡有什么奇思怪想缠上她,她又甩不掉。她需要指引。

“她需要看守的指引,”哈克斯比小姐说,“所有女囚都需要。”

我说她需要的是一个访客,一个朋友,一个监狱高墙以外的人。她需要有一样东西来拴住她的思想,能让她在劳作时,或深夜独自在悄无声息的牢房里,静静地、一动不动地躺着时不胡思乱想。“我觉得,她最容易在那个时候被病态的影响纠缠。正如我说的,她很虚弱。我想,那些影响让她困惑无措。”

看守说,要是每次女囚觉得困惑无措时都要让着她们,那她们岂不是需要一群访客女士来做这事了!

希利托先生眯起双眼,沙沙地走在走廊的石板地上,若有所思。我看着他,哈克斯比小姐也看着他,就像在所罗门57面前争吵的真假母亲……

末了,他对看守说,他想了一下,觉得“普赖尔小姐也有道理”。他们对于囚犯负有义务,有惩罚的义务,也有保护的义务。就道斯来说,可以多一些保护,当然也要合理。他们确实需要一群女士来助他们一臂之力!“我们应该感谢普赖尔小姐愿意投身这份工作。”

哈克斯比小姐感谢了我的帮助。她朝希利托先生行了个屈膝礼,腰间的钥匙哐哐作响。

她走后,希利托先生又握住我的手,“要是您父亲看到您现在的样子,该多么骄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