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第2/4页)

直到这时,田封义仍不想过去收拾局面。今天这个局面既不是他造成的,也不该由他负责,该负责任的是刘壮夫。可刘壮夫已经倒下了,赵安邦和于华北有什么好说的?!还丢脸?该丢的脸就丢吧,反正文山没搞好,他马上要到省作家协会当党组书记去了!于是,挥挥手,对马达道:“好吧,马市长,情况我都知道了!咱们分分工吧,我一边打吊针,一边看护壮夫书记,你们赶快回去,接待好领导!”

马达不干,“田市长,壮夫书记有办公厅的同志守着,你还是一起过去吧!”

田封义心想,他过去干什么?看赵安邦、于华北的白眼吗?嘴上却道:“马市长,你看看,你看看,我这个样子,能去见省委领导吗?你就不怕我也倒下吗?”

马达真做得出来,大大咧咧地抓起吊瓶看了看,“嘿,田市长,你这挂的不都是些营养药吗?你真不过去,那我可如实向省委领导汇报了?!”

田封义突然来了火,“马副市长,你威胁我是不是?要汇报就去汇报吧!不错,我就是在挂营养药,就是没病装病,闹情绪,看省委能把我怎么了?!省委不是已经把我安排到省作家协会去做党组书记了吗?还能再把我往哪里贬啊?”

马达心里也有数,“田市长,你有情绪可以理解,可现在是什么情况啊?就算闹情绪也得有节制嘛!壮夫书记如果今天不倒下,有他顶在第一线,你在这里吊吊水倒也罢了,现在壮夫书记在抢救,你这个市长兼市委副书记不出面行吗?咱不说党性原则了,就是做人也不能这么做吧?省委认真追究下来,你当真就一点不怕吗?”

田封义想想也是,不敢再坚持了,苦着脸道:“好,好,那走,那就走!”

向门外走时仍吊着水,水瓶在秘书手上举着,只不过瓶上的用药单撕去了。

马达看着不顺眼,直截了当道:“田市长,这种时候,你能不能把针拔了?”

田封义恨得直咬牙:马达算他妈什么东西?竟敢用这种口气和他说话!脸上却没表现出来,意味深长地说了句:“马市长,你要觉得心理不平衡也挂瓶水嘛!”

马达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后来见到赵安邦、于华北,也没当面揭穿。

省委车队是从后门进的市委大院,刘壮夫装潢门面的所有努力全落了空。赵安邦、于华北和石亚南、钱惠人这帮新班子成员从各自的车上走下来时,个个吊着脸,连和他们原班子成员握手都冷冰冰的。尤其是赵安邦,明明看到秘书站在身后举着吊瓶,仍没说句安慰的话,反讥讽道:“我看你们一个个病得都不轻啊!”

田封义扮着笑脸,壮着胆气说:“是啊,壮夫同志这会儿正在抢救呢!”

赵安邦像没听见,走到马达面前,厉声交待说:“马达,你不是要到省监察厅去了吗?上任后给我查查今天围堵高速公路的事!看看谁把消息泄露出去的啊?有没有策划者啊?有没有特殊背景啊?好好查,查处结果直接向我和省政府汇报!”

马达不敢辩解,抹着头上的冷汗,连连应着:“好,好,赵省长!”

也在这时,于华北过来了,没和他握手,却从秘书手上要过水瓶看了看,看罢,只冷冰冰摔下一句话,声音不大,口气却不容置疑,“给我把针拔下来!”

田封义略一迟疑,只好把吊针拔了下来,这时再坚持不拔,肯定要出洋相。

于华北身后是组织部章部长,章部长象征性地碰了碰他的手,算是尽了礼仪。

接下就是南方占领军的一把手石亚南了,石亚南倒是比较正规地和他握了次手,还面无表情地随口说了句:“田市长,辛苦了,一定要多注意身体啊!”

这普通的一句问候,竟让田封义有了一丝暖意,“石书记,谢谢你的关心!现在好了,你们终于来了,我们也能下来喘口气了!”这意思似乎是他早就想下来了。

钱惠人没弄上副省级,到文山也没干上一把手,估计情绪也不会好了,和他握手时就说:“田市长,你们很悲壮嘛,倒下一个,病倒一个,还坚守着阵地!”

田封义笑道:“钱市长,你们精锐部队上来了,我们地方军也该撤了!”

钱惠人却没发牢骚,不动声色说:“田市长,你们撤得是不是也太快了点?”

田封义警觉了,拉着钱惠人的手,笑问道:“钱市长,你什么意思啊?”

钱惠人说:“还什么意思?我们这次的开进可真是妙趣横生啊,迂回了二十五公里,还是从严县进的文山城!在城外是农民同志堵截,进城后工人同志又来闹,可想而知,你们这五年过的都是什么日子!不容易,不容易,太不容易了!”

田封义笑不下去了,“钱市长,我们工作不力啊!现在好了,你和石书记来了,文山大有希望了!等哪天文山腾飞了,我就带作家们来为你们写报告文学!”

钱惠人一脸的正经,“怎么,老田,你还真要到省作家协会当书记了?”

田封义回之以一脸真诚,“是的,老钱,这市长我早就不想干了!这安排挺好,到底让我专业对口了,我上大学就学中文,当市长时还兼职带过研究生嘛!”

钱惠人拍了拍他的手背,“好,好!”又感慨了一句,“省委会用人啊!”

田封义适时地回敬了一句,“是嘛,不也把你这么个大将派到文山来了嘛!”

党政干部大会召开之前,赵安邦和于华北一起去市立医院看望了刘壮夫。

据主治医生介绍,刘壮夫属焦灼诱发的中脏腑中风,病理特征为猝然昏倒,口眼斜,半身偏瘫,语言困难。经及时抢救,生命没什么危险,只是恢复要有个过程。情况也的确如此,二人站到刘壮夫面前时,刘壮夫已嘴歪眼斜说不出话了,只能看着他们默默流眼泪,流口水。赵安邦心里再恼火也不好批评了,和于华北一起,好言好语安慰了刘壮夫一番,便

赶往人民会堂开文山市党政干部大会了。

党政干部大会开得还不错,没再发生什么意外,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中共汉江省委把文山这个新班子隆重推出了。新任市委书记石亚南代表新班子表了态,话说得既平实,又很有底气。赵安邦和于华北也分别在会上讲了话,讲话中都没提会前遭遇的这些麻烦,更没提到刘壮夫进医院的事,似乎这些情况都没发生过。

然而,大家心里都有数,会一散,于华北和章部长的脸又挂了下来,二人连晚饭也没吃,便驱车赶回了省城。赵安邦因为想和钱惠人谈谈话,就没跟着他们一起回去,不但在文山陪新老班子的主要成员吃了晚饭,还在文山东湖宾馆住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