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4/10页)

说到此处,高志强把几位都扫视了一遍,才又缓缓说道:“今天我们的主要任务,是请几家银行的领导,来为我们临紫的经济建设出谋划策,指导我们的企业盘活资金,挖潜增效,走出困境。对此我也没必要多说,光我说是解决不了问题的。现在就由三位厂长,将各自厂里的产生经营和财务等情况做个介绍,然后再向各银行的同志请教。”

接下来三位厂长分别讲了自己厂里的情况。这是高志强先就跟他们打过招呼的,要把资料准备充分点,企业的困难要摆,但更重要的是多讲和讲足发展方向和潜力,目的是要银行领导增加对企业的信心,从而愿意把贷款放给你。所以三位厂长的发言都条理清楚,说服力强,好像银行不把钱贷给他们这样的企业,那简直就是没有眼光,就是愚不可及。

高志强对三位厂长的话还算满意,回头对三位行长说:“正如刚才三位厂长说的,临紫的企业现在面临的困难还不少,但我们临紫的发展机遇已经很成熟了,我们的企业已到了该腾飞的时候,你们银行也到了该大显身手的时候。”

然后高志强作了补充分析,他说:“首先我们的外部环境已经发育成熟,国家正在进行西部大开发,临紫市尽管不在开发之列,但处于西部与东部的结合处,而西部的开发不是孤立的,必须借助东部的人力物力和财力,为其所用,跟我们的关系可说息息相通。其次经过这么多年的结构调整和资产重组,企业有了一套完善的现代化的科学管理模式,已经具有了适应市场经济发展的承受能力和应变能力。最后一点,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点,就是经过这么多年的磨合,我们的银行跟企业可以说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生死相依,荣辱与共,无法割舍了。我的意见是,在这么一个关键时刻,我们更应携起手来,渡过难关,共创辉煌。怎么样,各位银行老大哥?”

高志强的高调唱是这么唱,但银行听不听他的,还难说。如今的银行不像以往了,地方领导一出马,他们明明知道钱给了企业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碍于领导情面,也要硬着头皮把钱贷出去。如今的银行看的是资金能否生效,能否收得回去,否则不但银行的管理制度不允许,贷款当事人考虑到自己的切身利益,也是不会轻易表态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今天坐在几位行长面前的,可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领导,而是主持市委常委工作的副书记。据可靠消息说,文书记在中央党校学习结束后很有可能不回临紫了,那十有八九这位高书记就将把这个市委常委工作一直主持下去。这种重量级的人物虽然没有直接管你,但他在地方上就是至高无上的,他说的话如果扔到水里,水里的鱼也是药得死的。旧话说得好,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得罪了地头蛇,强龙的日子肯定不好过。何况银行的发展要靠地方的发展,只有地方发展了,银行才能受益。

这么一想,他们也就不好说什么了,说是听高书记的安排,多少会给企业一些支持的。高志强很高兴,嗓门也高了几度:“太好了!大家这么看得起我,看得起临紫的事业,我打心眼里由衷地感谢你们!这样吧,我就官僚主义一回,来个拉郎配,紫江农药厂由农行扶持,紫城烟厂由建行扶持,紫源酒厂由工行扶持,每家银行至少支持1500万,上不封顶,多多益善,而且不能抵扣过去未还的老贷,1500万要如数贷到企业的帐户上。”

高志强一说完,银行的头头就嚷嚷道:“高书记您这不是给我们出难题吗?1500万也不是个小数,我们哪里做得了主?”高志强笑道:“你们一行之长都做不了主,谁还做得了主?”他们说:“上了1000万的规模要省行批。”

也不知他们说的是真是假,反正银行的规矩多得谁也搞不清,高志强便说:“如果你们有难处,把你们省行老总的电话告诉我,我这就跟他们通话。几家省行老总我还是有一些交往的。”几个行长说:“那也好,高书记给省行打打电话,我们也好说话些。”当然话是这么说,也没谁真的找电话号码让高志强打。

这么几个回合下来,最后农行和建行两家的行长就在贷款书上签了字,各给农药厂和烟厂贷了1500万,只有工行的赵行长不肯就范。高志强和紫源酒厂的江永年好话说了一大箩,他只拿借口搪塞,说要贷也只能在500万以下,超过500万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其实紫源酒厂这几年的生产经营还不错,主要问题是生产规模过小,形成不了太大的优势,他们迫切需要引进资金,扩建一到两条生产线,把产品做强做大,因此500万元实在是没有太大的价值。当下高志强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又想起自己给江永年签过字的那张申请,在姓赵的这里也是一张废纸,更加来气,说:“赵行长你要么就贷1500万,要么一分钱也莫贷。”赵行长说:“高书记您也要理解我的难处,我这个行长也不好当呐。”

高志强压住火气,一字一句道:“我知道你不好当,你不贷我也不为难你,你最好把你的工行搬出我们临紫地界,我们临紫多你一个工行不多,少你一个工行也不少,我不相信我们临紫人民没有你们工行就不要吃饭穿衣了,就活不下去了。”

说完,高志强过去跟农行和建行的行长握了握手,说:“本来今天要一起战斗到底的,无奈省委有人在紫江宾馆等着,就失陪了。”又跟农药厂和烟厂的两位厂长打过招呼,要他们一定代他陪好银行领导,陪不好拿他们是问,然后拍拍屁股走了。都知道高志强是生赵行长的气,也不见怪。只有赵行长坐不是,站也不是,有些不自在。

高志强当然不会善罢干休。他首先对这个姓赵的作了点侧面了解,原来他是雷远鸣的人。这个赵行长开始是紫山县支行一个普通信贷员,雷远鸣在紫山县做书记时,他天天往雷远鸣家里跑,说是雷远鸣的表侄,也不知这个表侄转了几十个弯子。后来雷远鸣在省委党校学习时的一个女同学的弟弟做生意,没有资金周转,那个女同学找到雷远鸣,要他帮忙弄点钱,雷远鸣就给姓赵的打了声招呼。雷远鸣这个女同学的弟弟的生意没有任何登记和手续,那时的信贷业务又卡得严,无登记无证件要贷钱简直毫无可能,但姓赵的却硬是贷了10万元出来。从此姓赵的就不是雷远鸣的表侄了,而做了他的亲儿子,几乎天天泡在雷远鸣家里。后来那10万元一分钱也没收回去,成了一笔死帐,而姓赵的却提了县支行副行长,接着是行长。再后来雷远鸣做了市里领导,姓赵的又跟着到了市里,先是市分行的副行长,继而又做了行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