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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济运边穿衣服边说:“家里的房子被人炸了!”

舒瑾吓得张嘴瞪眼,拿被子裹着身子。

李济运出门时,舒瑾问:“我要去吗?”

李济运说:“你去也没用。”

舒瑾交代:“到家打个电话回来!”

李济运走到县委门口喊门,传达室老头嚷着出来了。见是李济运,很不好意思,忙说:“不知道是李主任。”

李济运并不见怪,只说:“你睡吧,我把门带上。”

没多时,来了两辆警车。周应龙下车,问:“李主任,出什么事了?”

“应龙兄你不用亲自来嘛。”李济运说了句客气话,“我不叫车了,就坐你的车。上车再说吧。”

周应龙听说李济运老家房子被炸了,吃惊更甚于愤怒,道:“反了,简直反了!这不是一般的刑事案件,这是政治案件!”

李济运说:“看看情况再说吧。”

周应龙说:“向县委领导家房子下手,这是公然同党和政府叫板!”

周应龙是几十年的职业警察,照理不会如此武断说话。他无非是要渲染李济运的身份,这比说几句安慰话更为管用。李济运一路上不说话,脑子里在过电影,想想自己这些年都得罪了什么人。他实在想不出,谁对他有这么大的仇恨。

车走了十几分钟,李济运才看清开车的是刘卫,便道:“哦,是刘卫,辛苦了。”

周应龙说:“李主任没说详情,我就把刑侦股、治案股都叫上了。”

屋子已被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都是被爆炸声惊醒的村民。四奶奶见了李济运,哭喊着上来:“哪个这么毒啊,要取我和你老爸性命!我床是挨墙放的!我是平时烧香烧得好,今天晚上同你爸睡到楼上去了,不然就炸死了!”

警察吆喝着让村民闪开,叫他们别破坏了现场。村民们像受惊的鸭子,哄地往后退去。有人被踩了脚,大声笑骂,像过节似的。人闪开了,就见墙上炸开一个洞。两层楼的房子,炸坏的只是一楼东头一堵墙。李济运随警察进去看看,见床已炸得断裂,满屋子的碎砖头、木板和碎玻璃。心脏不由得嘭嘭地跳,心想爸妈要是睡在床上,肯定断气炸死了。空气中还弥漫着硝烟和尘土的味道,有些呛人。阳台和屋内的灯都亮着,各种飞虫在光亮中飞舞。周应龙听了听刑警队长意见,再同李济运说:“李主任,我们先把现场保护起来,天亮之后再作勘查,晚上看不出名堂。老人家没事就好,我们先问问情况。”

李济运点点头,耳朵却在听村民议论。

“肯定是外面人干的,村里熟人熟事的谁会干?”

“谁知道?人心隔肚皮!”

“在外面做官,讲不清!”

“抓到肯定判无期,人家是县里大官!”

“吓死我了,我以为是打雷哩!”

“你神经啊,这季节哪有雷!”

“我听见有人哭才起来的,以为死人了!”

李济运领着周应龙和几位警察上了二楼,见老爸坐在房里抽烟。屋外吵吵嚷嚷,就像不关老头儿的事。李济运给舒瑾打了电话,告诉她没多大事,放心睡觉。周应龙先问了两位老人好,再说:“老人家,我们想了解一下情况。”

四爷只点点头,四奶奶开腔了:“我同他爹都是睡在一楼的,这几天纱窗叫老鼠咬了个洞,屋里蚊子多,就睡到楼上来了。今年天气怪,都快到冬天了,蚊子还咬人。硬是我香烧得好,菩萨保佑,要不还有人?床都成那个样子,人比床还经事?”

周应龙问:“阿姨,听到一点动静吗?”

四奶奶说:“下半夜了,人都睡死了,哪听见?”

周应龙又问:“您老人家猜得出有谁吗?”

四奶奶说:“我们家世世代代是善人,平日同人家脸都没红过,不会得罪哪个。我想不到哪个这么毒!”

周应龙问:“你们两位老人家平日同谁吵过架吗?”

四奶奶说:“哪有?我是从来不同人家论长论短的!”

周应龙说:“您二老是有福气的人,儿女争气有出息。您二老平日在家怎么过?”

李济运让周应龙问去,自己出去看看房子。他去了二楼东头,仔细查看墙面,没有发现裂纹。房子建得结实,只是炸坏了楼下那堵墙。他突然感觉脚下喳喳地响,低头看看,满地碎玻璃。原来二楼窗户的玻璃也震碎了。他在阳台上假装东看西看,用心却全在楼下。留在楼下的警察想驱散看热闹的村民,他却想再听听他们说些什么。村里人说什么的都有,仔细听听说不定会有蛛丝马迹。李济运隐约听得有人说:“爱揽闲事,得罪人都不知道!”他想再听听,却是一片嘈杂。

李济运看看时间,快五点钟了。他去叫了周应龙,说:“应龙,你在这里安排一下,我得赶到县里去,上午有个会。”

周应龙说:“李主任您忙去,我留在这里。”

李济运说:“应龙你也不用守在这里,回去休息一下吧。”

周应龙摇头道:“李主任您莫管,我安排好了再说。”

这时,听得喇叭声,李济运望望楼下,又一辆小车开来了。看见从车上下来的人扛着摄像机,原来是刘艳和余尚飞。李济运火气直往喉咙口蹿。可他不想显得没涵养,强忍火气轻声对周应龙说:“别让他们拍!”

周应龙飞快冲到楼下,大声吼道:“艳子,谁叫你们来的?不准拍!”

刘艳说:“我们接到新闻线索,马上就赶来了。”

周应龙虎着眼睛:“你们不要学外国的狗仔队,你们要讲新闻纪律!回去吧,不准拍!回去也不准说!有谣言出去,我找你麻烦,我下你的岗!”

刘艳笑嘻嘻地给自己下台阶,说:“报告周局长,您老人家不让拍,我们就不拍!”

周应龙脸色仍是严肃,说出的话却是玩笑了:“小刘你拍马屁都不会拍,还拍新闻!我就是老人家了?”

刘艳笑道:“报告最最年轻的周局长,艳子闪了!”

李济运安慰了两位老人,说:“我上午要开会。周局长他们都是专家,爸爸妈妈放心!只要人没事就好!”

周应龙送李济运到楼下,说:“李主任您放心吧,跟我来的几位都是局里最厉害的角色。”

李济运道了感谢,又道:“应龙,到底如何,当然看最后侦破。但暂时得有个说法,别让外头谣言纷纷。”

周应龙想想,说:“随便编个理由,就说您老爸准备过七十大寿,买了一大筐焰火和鞭炮,不小心遇火爆炸了。”

李济运点头道:“好,就这么说吧。”

周应龙同李济运握了手,又说:“我给刘艳打个电话!”他拨通了电话,说:“艳子吗?我是周应龙。不是不是,你听我说,不是又来封你的口。告诉你,我们调查清楚了,这家老人准备过七十大寿,买了一大箩筐焰火,不慎爆炸了。不是不是,不是要你报道,只是顺便告诉你。你不要报道,最近国家有大事,气氛要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