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成功的概念不只包含名和利(第2/11页)

身穿白色公主裙的彤彤在青青芳草地上玩耍,母亲的身影轻灵地飘拂在离彤彤仅有咫尺的地方,可彤彤却怎么也无法抓住母亲的手。彤彤心里着急,紧跑几步欲追,母亲一闪,闪进一片浓密的树林之中,突然不见了,彤彤急得大哭大叫:妈,妈……

在呼喊声中,彤彤猛然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床前的人真多,远邻近亲,黑压压的一片,父亲史荆飞、婆婆余一雁、徐泽如、蓝贵人的母亲蓝芝芳、蓝贵人、老中医……彤彤失望地发现最熟悉、最亲切的脸孔里,找不到母亲的面容,她终于清醒地意识到,她真真切切地永远失去了母亲!

“她怀孕了,不能过分激动!”老中医边收拾药箱,边轻声向众人宣布,“没大碍的,就是要好好休息。”

史荆飞悲喜难抑,这也许是史家今年最大的喜讯,唯一遗憾的是韵椰却听不到这个喜讯了。

徐泽如急切地扑到床前,疼爱地握住了彤彤的手。余一雁心情复杂地朝床上望了一眼,坚持提着药箱要送老中药一程。

“医生,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余一雁帮老中医提着药箱,悄悄问道。

“两个多月了!”

“两个多月?”余一雁暗暗掐算着,这么说彤彤是在离开云海时就怀了孩子。在史家没有出事之前,彤彤和泽如如胶似漆,那么她肚子里的孩子毫无疑问是徐家的血脉。

余一雁转身回到楼上,急于想告诉彤彤和泽如一些孕妇的养护知识,谁知道她刚踏上楼梯,就传来史彤彤的悲恸哭声,“我妈……到底是怎么死的啊?”

“爸,妈……妈……”只见史彤彤一下翻起身,扑到站在窗前静默的父亲怀里,“妈到底是怎么死的?你为什么这么快就将她火化,等不及我最后看她一眼,为什么?为什么呀……”

彤彤哭着喊着,拼命摇着史荆飞木然不动的高大身躯,不一会儿,她筋疲力尽,顺着父亲的身体缓缓下滑,抽噎着蜷缩在父亲脚前。史荆飞很想伸出双手拥抱一下受伤的女儿,哪怕是拍拍女儿的肩,传递给她一份坚强起来的信心也好哇,可是他无法做到。他的女儿,像一头发怒的小狮子,带着明显的责问,明显的指责。

蓝贵人、余一雁拥上来想搀扶起史彤彤。她却像从地底下得到某种传递的力气,赫然站起来,瞪着通红的双眼,挥舞着双臂:“你们告诉我,我妈是怎么死的?她好端端的怎么会死?”

徐泽如一言不发地走近彤彤,抱起她,将她放在床上。

“不是我们不告诉你,而是你一回来不是晕倒,就是像一把狂燃的野火,谁离你近,谁对你好,你就会将谁烧得体无完肤。”蓝贵人不知何时下楼去厨房捧来一小碗皮蛋稀饭,递到坐在床沿的徐泽如手上。

众人悄悄转身离开房间,余一雁欲搀扶呆若木鸡的史荆飞,他却蹙眉摆手,向床沿移动了几步,朝彤彤叹了口气,猝然下楼。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彤彤蓦然发现,父亲的头发都花白了,一根根在灯管下刺目地竖立着。

彤彤悚然一惊,她的母亲去了,她的父亲老了!

余一雁识趣地走到楼梯口,又不放心地折转回身,轻轻说道:“彤彤,不是做婆婆的说你,这人死不能复生,你爸比谁都难过,你和泽如也是快要做爸妈的人了,多体谅一下大人的不易,遇事冷静一些……”

“妈!”泽如站起身来,袒护着彤彤,“你也不想想现在是什么情况,彤彤能冷静得了吗?”

“唉,现在的年轻人,遇事要么拍拍屁股一走了之,要么就是哭死哭活抱怨别人。”余一雁看着小两口凄然一笑,同样是人,同样是女人,朱韵椰、史彤彤都被男人捧在掌心里惯着、宠着,而她余一雁付出得再多,男人都是一副不屑的表情,“唉,就是不知道自己承担一丝一毫的责任……”

彤彤的眼泪泛滥,婆婆说的全是实话,如果早知道这一别连母亲的面都无法再见,她说什么也不会去南京学习的。可是,这世间没有如果,只有面对。

“我走时我妈还好好的,她到底是怎么死的啊?”史彤彤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徐泽如紧张地看了一眼母亲,余一雁反而镇定下来,在彤彤床边坐了下来:“你妈,是在她的房间里上吊死的。”

是么?尽管彤彤觉得母亲死得跷蹊,可残酷的事情一旦得到验证,还是令彤彤心惊肉跳。她猛地推过徐泽如伸到面前的碗,趴在床沿大吐起来。

“妈,你也真是的,你看彤彤还没来得及吃一口,反倒惹她全吐出来了。”徐泽如看着母亲,“一切事情,先让彤彤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再说吧。”

彤彤听见此话,立即控制住干呕,祈求地望着余一雁,今晚不能得知母亲的真正死因,她悬着的心不可能落进肚里。

余一雁缓缓走到床边的木椅上坐了下来。“其实,你妈是替我死的。”余一雁幽幽开口道。

不仅是彤彤越来越迷惑,就是徐泽如也感到莫名其妙:“妈,你也是急糊涂了吧?”

“我妈死时,你在她身边?”彤彤满腹狐疑。

“如果我在她身边,怎么可能让她死?”余一雁盯着窗外鬼影一样晃动的树叶,“可是如果你妈不死的话,那么死的一定是我!”余一雁回忆道,“自从你爸去了青龙湖干休所后,你就离开了,泽如也整天不知道回家。我那时像着了魔一样,整天整夜地站在窗前,看着云海的灯影,感觉这整个世界像是被水洗过一样,整个城市都成了一个空心子,人活着没有什么意思。”余一雁抹了一把泪,“勤勤恳恳做了一辈子,盼了一辈子,结果到头还是操不完的心,担不完的心……”

“妈,对不起!”徐泽如将纸巾递给母亲,“你下楼早点歇息吧。”

“那段日子,我像被什么东西迷住了一样,总想着一了百了,是韵椰突然敲门,陪我吃了一餐午饭,彻底断了我寻短的念头。可是我做梦也没想到,她会跑回老家的老宅,做下这等糊涂的事情来……”

母亲,真的是回到老宅后,无法面对这样的空寂,无人分担她内心的担忧,突然心生死念?

史彤彤一掌拍打在自己剧烈跳动的右眼皮上。母亲的死,真会这样简单?母亲真的死了么?那个在机场为自己送行时还目光笃定的母亲,怎么会自寻短见?母亲临终前有没有留下遗言?父亲是因为母亲的死,被审检组特意批准回家来料理母亲的丧事么?在处理完母亲的丧事之后,父亲还会去青龙湖吗?

彤彤就这样蜷卧在床上,听着楼下进进出出的脚步声,就让这种种念头在心底若隐若现,像附骨之蛆一样折磨着她,让她柔弱的身体不仅没有得到任何休整,反而更加辗转难眠,煎熬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