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觊觎暴利预购酒业 代理县长背水一战(第4/10页)

“死缓?”沈小初疑惑地问。

韩大伟回答说:“是的,死缓。村里人说,刘大彪被判刑以后,家里的钱也全部赔给了支书家……家道就败落了,黑蛋老大不小了,也娶不上媳妇,没人愿意嫁给死刑犯的儿子。”

死缓?量刑也未免忒重了些。凭直觉,沈小初觉得背后肯定有问题。这几年,仗势欺人、恃强凌弱引发的案件多了去了。就说前年吧,有一户人家,儿子在部队上当了大官,平常就跋扈些,看邻居不顺眼,每天都把洗锅的馊水端过去泼人家大门口,弄得邻居家大门口又酸又臭,还净是烂泥。邻居家的男人老实,不敢吱声,妻子就骂他窝囊。骂急了,这男人抄起一把斧子,冲进这户人家,连老带少七口人,全劈翻在了地上,没留一个活口……老祖先说得多好:“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但很多人就是不晓得“忍”、不懂得“退”,尤其那些有钱有势的人家,不但不“忍”不“退”,还一个劲往前“冲”。他们难道就不知道,狗急了会跳墙、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哪一年的案子?”沈小初问。

“案子是九年前的。奇怪的是,刘大彪在看守所里关了不到一年时间,判决书刚下来就得病死了,说是心肌梗塞……村里有人告诉我们,说刘大彪死了以后,黑蛋家里突然富了,变得很有钱。”

沈小初很惊讶,问道:“死了?你是说,刘大彪死在了监狱里?”

“是的。”

“九年前的案子?也就是说,黑蛋的父亲是八年前死的?”

“是,那时候您不在蓟原,在北京学习呢。”韩大伟说。

沈小初记起来了:八年前,沈小初第一次获得全国优秀警察的荣誉称号,被选去参加公安部一个为期一年的培训班,说是培训结束以后,给他个县局局长干干,但沈小初培训回来以后,八年过去了,还是副局长。

沈小初最近对“八”这个数字比较敏感,还不是省公安厅那份验尸报告惹的?提起“八”来就头晕。偏偏这段时间,“八”出现的概率还比较高,你看啊:黄杨镇发现的那具尸体,省厅出具的报告里称是死于八年前;黑蛋的父亲刘大彪,也是八年前死在了监狱里;进而让沈小初回忆起自己在北京参加培训那次,也是八年前……怎么就都不离“八”呢?

沈小初隐隐约约记得,黑蛋曾经神秘兮兮地给他提过一句,说山上死过人,死过好多人。但沈小初当时没有在意,黑蛋所说的山上,肯定是牛头岭矿山,煤矿上死人跟家常便饭似的,没嘛好奇怪的。问题是:黑蛋的话是不是另有所指,跟他父亲刘大彪的死有没有什么联系?跟黄杨镇发现的那具尸体有没有联系?跟黑蛋自己有没有联系?因为黑蛋开包子店,是投了一些本钱进去的,根据韩大伟掌握的情况,黑蛋家所有的积蓄都给支书的儿子赔了命价,黑蛋哪来的本钱开包子店?靠种庄稼攒钱?笑话,20年前也许行,搁现在,种庄稼不赔钱,老天爷就已经够开恩了。

当了几十年的刑事警察,沈小初凡事都会在脑子里打个问号,就像现在,“八”,这个与发财紧密联系在一起的简单数字,以及与“八”相关的一系列事件,在沈小初的大脑里面构成一个大大的“?”号。佛家有语云:“凡事皆有因果关联在里面。”沈小初不信佛,但他却相信:任何事情,都包含有必然性和偶然性,而且必然性和偶然性是相互交叉、不可分割的两个方面。

沈小初琢磨,这一连串“八”,看似偶然,是不是也包含着某些必然性呢?

蓟原酒业有限责任公司的老总刘东福哭丧着脸来找李明桥。自打送走石副省长一行之后,刘东福已经是第三次来找李明桥了。前两次,李明桥忙,让刘东福有什么事情去找分管的副县长。分管乡镇企业的副县长就是谢慕华,县政府班子里面唯一的一位女同志。刘东福哪敢去找她?女人家心眼小,上次招惹了这位女副县长之后,刘东福可是挨了李明桥好一顿臭骂,现在眼巴巴地凑上前去,铁定是热脸贴冷屁股,人家100%不会搭理你。

刘东福越是怕见谢慕华,李明桥就越把他往谢慕华跟前推。

李明桥说:“刘总啊,酒厂改制的事情呢,由谢慕华同志具体负责,我呢,顾不上,也不好具体过问,你还是找谢副县长汇报情况吧。”

刘东福的脸都扭成了一张苦瓜:“李县长,您是知道的,上次……上次,谢副县长不是生气了吗?我去找她汇报,肯定挨。”

“哦,有这事?谢慕华同志为什么生气啊?”李明桥慢悠悠地问。

刘东福一看,明白了:别说副县长谢慕华的气没有消,代县长李明桥的气也给他记着呢。但现在的情形是,李明桥和谢慕华铁定是刀俎,自己才是鱼肉,人家愿咋刮就咋刮,愿咋剁就咋剁,主动权已经不在他刘东福的手里了。

刘东福低了声音,哀求似的说:“李县长,这都火烧眉毛了,你让我去找谢副县长,她又不做主,我怎么找她?”

李明桥说:“慕华同志怎么就不做主了?刘总啊,你别整天瞎猜疑,企业改制的事情,慕华同志负责,她说了就算。”

刘东福说:“石副省长不是说,不是说八月底,让咱酒厂改制完成吗?”

“对呀,石副省长是这么说的,”李明桥抖抖办公桌上的文件,轻描淡写地说,“不就是在八月底前让酒厂跟政府脱钩,把蓟原酒业卖出去吗?卖掉就是了。”

刘东福咧了咧嘴,像哭一般:“李县长,您可别介啊……”

“嗯,有问题吗?按你刘总的意思,咋办,不卖?”

李明桥左一个刘总,右一个刘总,叫得刘东福背心直发凉:

“李县长,我……不是……不是卖不卖的问题,改制这个,国家有政策,优先法人……”

李明桥说:“这个也应该不存在争端啊,你是蓟原酒业的法人代表,到时候你直接参与竞拍就成了。”

刘东福心里叫苦连天,面上还得赔着笑容:“我是可以直接参与竞拍,可是,您要不点头,我就竞拍不下来……”

李明桥奇怪地看了看他:“怎么,刘总心里犯虚?蓟原酒业的品牌在那里放着,即使要卖,也得卖个好价钱,政策是政策,在符合政策的前提下,也得看谁出的价钱高,是不?”

刘东福一屁股坐到一旁的沙发上,不说话了,呼呼地直喘粗气。

刘东福估计得没错,李明桥心里的火是还没有消下去。别看刘东福在接待石副省长一行的事情上很卖力,但李明桥给刘东福记下的账不是一笔两笔,多着呢。最让李明桥生气的一件事是,有一所村学的校舍年久失修,刚好碰上一场暴雨,几间教室全塌了。村学校长找教育局长,教育局长又跑来找李明桥。当时财政资金紧张,一些大项目的资金报告,都还在手里面压着呢,李明桥就想揩揩企业的油。他把刘东福找了来,让酒厂出点血,给这家村学赞助十几万经费,重新修修校舍。刘东福勉强答应了。但后来,刘东福没掏这个钱,只是雇了一帮民工,拉了砖头石棉瓦上去,简单地维修了一下,屋顶用石棉瓦遮了遮。就这,村学校长还自掏腰包,花了百十块钱送给刘东福一面锦旗。李明桥那个气啊,你糊弄他这个县长,没啥;你糊弄学校和老师,就是天大的罪过。李明桥终究从财政上挤了二十万资金,给这家村学修了一座小两层的教学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