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下臾之行(第2/5页)

贾士贞说:“好,请他进来吧!”

侯永文战战兢兢地低着头,缩着脑袋进了房间,周广浩看他那样子,真想骂他几句,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这副熊样子。他抓住侯永文的脖领子,用力往上提了提,小声说:“直起腰来,像什么样子?”说完,就向贾士贞点点头,贾士贞说:“你在外面等等!”

侯永文只觉得背上冒着冷汗,好像被人扒着皮,他低着头站在贾士贞面前。贾士贞没说话,也没抬头看他一眼,这让他不知所措,更加觉得尴尬起来,两条腿不由自主地抖着,而且不是那种颤抖,有点像筛糠一样的狂抖。刹那间,他的眼前如同放电影一样,那天晚上的事一幕一幕地展现在眼前。那时他不知道听了谁的鬼话,把这个年轻人当做嫌疑对象抓到了派出所。当时,他就觉得这个不明身份的年轻人身上有一种不平常的气质,虽然他觉得自己是桃花镇的党委书记,一个地地道道的地头蛇,有一种居高临下的霸气,但他的心里并不踏实,特别是后来听乔柏明说,新来的市委组织部长叫贾士贞,而且和被他关起来的这个不明身份的人的名字一模一样,当时他就几乎瘫倒在地。他肯定不一定相信这个贾士贞就是那个组织部长贾士贞。然而,一个人倒霉就在那一念之间,他当时明明认定了他就是市委组织部长,可是后来又否定了。至今他也不明白,当时怎么就那么糊里糊涂,鬼使神差地把他当做坏人给抓起来了!甚至乔书记已经怀疑他是新来的市委组织部长了,怎么就连最起码的政治敏感性也没有呢?酿成今天的后果怪谁?侯永文每当想到当时那一幕,就胆战心惊。他弄不明白,为什么后来乔书记和高兴明也来了,当他们决定放了那个贾士贞时,人却又不见了。从那以后,侯永文不知多少次想过这件事,他到底是怎么逃走的?难道他真的有齐天大圣的本领?侯永文一直弄不明白,以至从那以后,他经常在夜里被噩梦惊醒,整日惶惶不可终日,如同面临着一场大的灾难。他想要从高兴明那里探听一些消息,可是高兴明总是黑下脸来,骂他坏了他的大事。侯永文抬头看看近在咫尺的市委组织部长,他多么希望他绝对不是那个被他关了一夜的贾士贞!然而,当他偷偷地瞥一眼面前的这个市委组织部长时,他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他的眼睛、鼻子、嘴巴怎么会如此熟悉呢?刚才在会场上,侯永文虽然有些担心,不敢抬头,但是始终没有看清楚,可是现在,面前的这位市委组织部长不就是那天被他关了一夜的贾士贞吗?此时此刻,他真希望有一个老鼠洞,好让他马上钻进去。

“侯书记,请坐吧!”这声音如同一把利剑刺在侯永文的心上。侯永文如同睡梦中挨了一刀,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他像是失去了理智一样,突然跪到地上,秃脑袋好似鸡啄米一样,一边不停地叩着,一边声泪俱下地说:“贾部长,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都是我有眼无珠……我罪该万死啊……”

贾士贞一看,这是唱得哪一出呀!他打断他的话说:“侯永文,你这是干什么?我们可都是共产党员,是有一定职位的领导干部,起来!搞什么名堂!”

侯永文慌慌张张地从地上爬起来,泪水已经像决了堤坝的洪水,他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又像犯了罪的囚犯,全身筛糠似的抖了起来!侯永文低着头,站在贾士贞面前,突然又号哭起来:“贾部长,只要你不计较我,你叫我干什么都行……”

气得贾士贞拉长了脸,大声说:“这叫什么话,荒唐!”

“贾部长,”侯永文抬起头,目光终于和贾士贞触到一起了,这一瞬间,侯永文立即躲开他那可怕的目光,颤抖着声音说,“贾部长,我真的不知道你是市委组织部长,要是知道你是市委组织部长,打死我也不敢哪……”

贾士贞大声说:“这么说来,在你桃花镇的地盘上,那些老百姓你就可以任意关押、肆无忌惮地处置了!你这个镇党委书记还有一点法治观念吗?”

“贾部长,我不是这个意思。”侯永文慌了手脚,忙说,“总之我该死,我罪该万死……贾部长,求你原谅我吧!”

贾士贞笑了起来:“侯永文,我到底怎么着你了,看你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凄凄惨惨的样子,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样?不了解情况的人还以为我怎么着你呢!”

侯永文也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他想想,人家贾部长到底怎么着你了!于是渐渐直起腰来,偷偷地瞥一眼贾部长,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脸上的汗珠一个劲地往外冒,他摸摸口袋,既没有手帕又没有草纸,只好用手指抹了一把脸上的汗。他回忆着那天被关的那个年轻人,到底是不是眼前的这个贾部长,这两个人的形象在他的头脑里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渺茫起来。

这时贾士贞抬起头,转过身子,目光在侯永文身上足足停留了一两分钟,才说:“侯永文,我们这应该算是第二次见面,不算陌生吧!”

啊!天哪!真的是他,果真是那张既陌生又熟悉的脸!侯永文想哭,想叫,又想骂,不过头脑里已经一片空白了。

侯永文如同梦幻一般,“是是是……”地结结巴巴的一大串,不知所云。

贾士贞又说:“乔柏明的事会议已经宣布了,你和他之间有哪些需要向组织上说的,应该争取主动,那不是我管的范围,该向哪个部门说,你自己心中有数。下臾的问题,很快就会弄清楚的。”

“贾部长,我……我一定……”侯永文的心里慌乱极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遇到这样倒霉的事,好像过去、现在、未来,生命中的全部痛苦都凝聚在这一瞬间。人生最宝贵的一切希望难道就这样结束了吗?

贾士贞又说:“关于那天的事,我不会记在心上的,但是你必须把我的那个笔记本还给我,那是我个人东西,个人隐私,你无权扣留。”

侯永文更加慌了,突然抽出右手,使劲地抽打着自己的嘴巴说:“贾部长,我罪该万死啊!你……你的笔记本……已经……已经被乔书记,不,乔柏明拿去了……”

“什么?”贾士贞愤怒地站起来,睁大双眼瞪着侯永文,“你……你凭什么把我的笔记本交给别人?”

“贾部长,我……一定向他要……要回来……交给你。”侯永文语无伦次地号哭着。

“你……你……我告诉你,侯永文,现在已经不容许你们见面了。”贾士贞在室内徘徊着。过了一会儿,他一边走一边说,“你可以走了!”

侯永文半天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贾士贞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才抹着汗,跌跌倒倒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