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考试(第6/8页)

十七

就在贾士贞准备认真回答常书记这个严肃的问题时,他的手机响了,他看一眼手机,对常友连说:“常书记,对不起我接一下电话。”他虽然知道是市公安局长鲁晓亮的电话,但他觉得避开常书记去接电话是不妥当的,于是当着常友连的面接通了电话:“喂……是我……你说吧!”

鲁晓亮的声音很大,显得几分兴奋和激动,贾士贞把手机尽量捂在耳朵上:“贾部长,卫炳乾找到了,我们正在营救,具体情况等到弄清楚后再向你汇报!”

贾士贞兴奋起来了:“好,一定要注意安全,千万不能出什么危险。”

接过电话,只见常友连睁大双眼看着贾士贞,从他的目光里贾士贞感觉他对他刚才的电话显得特别惊奇。贾士贞停顿片刻,他其实并不是在卖关子,而是在构思着该怎么对常书记说这样的事。

对于下臾那批干部的事,贾士贞一直采取回避的态度,特别是他上任后几天不知去向。常书记虽然没有直接问他那几天去了哪里,但是他知道,常书记对他的行为必然是有想法的。现在,他认为时机也许成熟了,再也不能隐瞒面前的这位市委书记了,再隐瞒下去说不定会产生误会,给工作带来被动。他经过短暂的思考后,说:“常书记,有件事情正好要向你汇报。”

常友连点点头,说:“士贞,我总感到你有事,而且是一件重要的事。”

贾士贞说:“是,刚才的电话是市公安局长鲁晓亮打来的。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市委组织部有一个县区干部科副科长,叫卫炳乾。这个同志是前几年省委组织部的选调生,所谓选调生,就是在大学毕业生中表现突出的学生里选拔的,省委组织部选调后放到基层锻炼两年,然后充实各级机关的人才。而卫炳乾没有犯错误,从市委组织部调去下臾县任一个乡的副乡长。这种工作变动很不正常,我调来市委组织部,卫炳乾连续给我写过多封信,我都没有收到。前段时间,有一天下午下班后我走到市委大门口,只见一群人围观一个陌生的男人殴打一个女人,我上去一看,有人认出我来,那个男的突然兔子一样跑了。原来那个被打的女人是卫炳乾的老婆,而且是要向我告状的。第二天我叫人去打听卫炳乾的情况,可卫炳乾就在他老婆被带去公安局的两小时后失踪了。”

常友连似乎有些惊讶地说:“你说的是真的?”

贾士贞说:“常书记,你以为我在编故事,写小说?”贾士贞停了停,接着说,“我是组织部长,没有那么大的权力,我只能请公安局长帮助把那个打人的人找到,帮助查找卫炳乾的下落。至于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现在还不知道。”

常友连把桌子上的笔记本拿起来,狠狠地摔下去说:“查!一定要查个清楚!”

贾士贞冷静了一会,说:“常书记,你问我原来那批考察过的干部怎么办?老实说,我上任后的第二天,高兴明同志交给我一批名单,就是原来准备提交常委会讨论的那些干部的名单,我无意当中看了这些人的考察材料,一看材料,我发现那些考察材料写得过分夸张。如果真的如那些考察材料所说,有许多人不仅仅是提拔到县处级位置上的问题,就是提拔到市厅级,也是够条件的,恐怕提拔到部省级也没问题。更让人难以相信的是,其中大部分人没有一点缺点。这些考察材料竟然没有组织部考察人的签名,后来我让他们补签名,有的材料上至今也没有签名。常书记,你说这难道不让人怀疑吗?”

常友连没有说话,慢慢地点了一支香烟。贾士贞看看常书记,觉得他突然沉默下来意味着什么。常友连连连吐着浓雾一般的烟,把贾士贞也罩进烟雾之中。

过了一会儿,贾士贞又说:“那批干部当中,下臾县部委办局和乡镇党委书记占百分之三十六之多,也许没有人注意到这些细节的问题。我相信有些人的推荐、考察未必都是常书记的意图,有些人你根本就不知道,但是一旦提交到常委会上,那就不一样了,那是市委组织部的意见,市委常委的决定!老实说,组织部门的权力太大了,我考察过无数个干部,我的体会太深了。”贾士贞停住了,他看着常友连,常友连不停地抽着烟。这时秘书长夏季进来了,说有个县委书记要见常书记,常友连说他正谈工作,让他下午再联系吧!

谁不希望自己当权执政期间所有的工作都是一片光明,市委书记常友连没有想到的是上任不久的组织部长贾士贞居然对下臾的干部掌握得这么细致。对于干部问题,过去提拔干部的模式大都是领导者举荐,而领导大多数又是他这个市委书记,即使是其他领导,也往往都是通过他来实施的。现在贾士贞一下子把这些问题摆到他面前了,甚至把推荐、选拔干部背后的鲜为人知的秘密都揭示出来了,常友连没有想到,或者说是思想准备不足,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否定贾部长的意见。在常友连的记忆里,过去的组织部长谈到干部时,从来都是只说具体人,除了他交办的提拔的对象,组织部汇报的方案里有相当一部分是组织部长个人意见。作为市委书记,他也不可能把所有提拔干部的大权掌握在一个人手里,他要提拔的人大都是那些重要岗位上的,因此,组织部长就成了提拔干部的最大权力者。

常友连推掉了秘书长的预约,继续和贾士贞的谈话。

贾士贞说:“首先,组织部的工作人员就比其他部门的同志水平高、能力强?这么多年来组织部的工作人员大都是凭关系调进的,这实际上是一种近亲繁殖。所以,不能排除有些人文化水平低、能力差、素质一般,怀着个人升官的目的,用各种手段进了组织部。同样,把考察干部的生杀大权交给这样的人,找什么人谈话,别人谈什么,他记什么,怎么记?权力全在他们手里那支笔。至于材料怎么写,领导根本不知道,而形成的考察材料却成了提拔一个领导干部的重要依据。这其中的奥妙可想而知了。正因为我在省委组织部干了八年考察干部工作,体会太深了,所以我不仅要揭开考察干部的秘密,还主张彻底改革这种考察、选拔干部的办法。当然我知道,我这样做,要触及许多人的既得利益,特别是现有的组织部内部的一些人的利益,阻力之大,困难之多。还有,正因为组织部门的权力过大,人们往往羡慕、嫉妒,却又渴望进入组织部。一个普通的工厂工人,因为某人的关系调进组织部了,几年后,当上了科长了,就必然提拔成县处级领导。而和他同期的工人,则成了下岗工人,就是机关里的那些表现突出的科级干部,又有几个能选拔到县处级的呢?这难道不是我们当今吏治上的弊端吗?干部人事制度不改革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