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他到底是谁(第4/7页)

天已经大亮了,贾士贞睡着了,也许是昨天夜里被侯永文折腾得太晚了,他居然连梦都没做,在稻草上睡了整整一大觉。

昨天夜里,县公安局长韩士银接到侯永文的电话,说下臾突然间来了一个奇怪的人,韩士银先是不以为然,可随后凭他多年的办案经验,他感到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让他不能轻视这个不明来历的人,决定亲自到桃花镇会会这个怪人。早饭后,刚准备驱车去桃花镇,接到县委书记乔柏明的电话,他在电话里和乔书记不知为何居然说起了桃花镇抓到一个十分奇怪的人。乔柏明说,怎么会有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呢,让他了解情况后有必要时告诉他一声。

韩士银接完电话后,心里很不安,他没有想到乔书记也会对这样一个小人物关注。他赶到桃花镇,先见了侯永文,后又一同来到贾士贞的那间旅社。他们翻遍了整个房间,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随后让女老板拿出登记簿。登记簿上除写着姓名贾士贞之外,什么也没写。再一问,女老板说,她当时没有看那个客人的身份证,为此侯永文把她狠狠地骂了一顿。两人又来派出所见见这个怪人,这时韩士银的电话又响了,是县委乔书记的。他们说了一些事情后,乔书记问他那个怪人是谁,他说:“不知道,只有登记住旅社时写着贾士贞三个字。”

“什么?”乔柏明突然失声地惊叫起来,“什么?你再说一遍,叫什么名字?”

“贾士贞,贾宝玉的贾,士兵的士,贞……是……贞洁的贞。”韩士银说。

“等一等,让我想一想,”乔柏明停了一会又说,“身份证呢?问一问他从哪里来的,不……不……”

“乔书记,你……你怎么了?”韩士银有些莫名其妙地大声叫起来。

“哎呀!我说老韩哪,你们……你们……这个人呢?”乔柏明惊恐万状、语无伦次地叫着。

“昨天夜里被侯书记抓起来了,关在派出所。”韩士银想乔书记那样惊慌,他也慌了。

“快,你们千万……不,我马上就赶过来。”

挂了电话,可把韩士银和侯永文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两人哪里也不能去,又不敢去派出所,他们似乎感觉到这个人不是一般人物,否则县委书记乔柏明为何如此慌张呢?

侯永文突然间感到自己像是干了一件不可饶恕的坏事。昨天夜里的威风早已荡然无存了,好像一场大祸即将临头。但是他转念一想,也许这人是乔书记的亲戚什么的,要是那样,大不了多赔点钱,道个歉,幸好,没有对他动手,平时想找这个向乔书记讨好的机会还找不到呢。

虽然这样想,甚至在心里竭力安慰自己,可是侯永文还是多少有点不踏实。他和韩士银干脆来到公路上,站在路边任凭来往的汽车灰尘落到身上,心里有一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感觉。侯永文从口袋里摸出一张草纸,撕一半给韩士银,两人用草纸捂着嘴,望眼欲穿地盯着前方,等县委书记乔柏明的到来。

对于侯永文和韩士银来说,早在一年之前就马不停蹄地忙碌着,终于没有枉费一番工夫,市委组织部例行公事的考察干部工作令他们兴奋不已,他们只等市委任命文件的下达,这是他们俩最关键的时候。他们在等待那神圣的时刻,侯永文就要成为下臾县的副县长,而韩士银也将登上市公安局副局长的位置。记得市委组织部的两个年轻人来桃花镇考察他的那天,侯永文做了精心安排。他知道虽然考察干部的两个年轻人对他的提拔并起不到决定性作用,可是他还是谨小慎微,万万不能让任何一个人在市委组织考察干部的年轻人面前说半个不字。他在考察之前,费尽心机把对他意见极大的镇党委副书记和那个副镇长弄到千里之外的广东去了,名义是让他们去招商引资,实际上让他们去公费旅游。那天他一刻也没离开镇党委办公室门前那个外走廊,他亲眼看着一个一个谈话的人进了谈话的屋子,又亲眼看着他们从那间屋子里出来,甚至每个人谈了多少时间,他都暗暗记了下来。

考察结束后,他亲自把礼物提上车,又亲自跟着车把市委组织部的两位年轻人送到县里。

但是,不知为什么,考察已经过去几个月了,还是不见动静。前几天,突然听说市委组织部的王部长调走了。当时他的心里倒是一震,他不是怕谁来当部长,而是担心组织部长一换人,起码要耽误一段时间。其实,他已经充分做好当副县长的一切准备,只等领导找他谈话。副县长,对于他来说是一个多么重要的位置,他不再是桃花镇这六万多人口的农村的小吏了,下臾县可是一百三十多万人口的大县,虽然还是一个副县长,可是这是全县那么多干部都向往、渴望,而又无法实现的愿望。每每想到这里,侯永文的心里总是心花怒放。但是,不知为什么,近来他对自己的职务总感到有些不踏实。就像此刻他的心情,站在马路边上盼望县委书记乔柏明的到来,可是又不知道他会给他们带来什么样的消息。

一个小时后,乔柏明终于来了,急速行驶的奥迪轿车在他俩面前猛地停下来,驾驶员按下车门,大声说:“上车吧!”

上车后,侯永文瞥一眼乔书记,只觉得乔柏明脸色严峻,他觉得像犯了一个弥天大错,心里怦怦直跳,韩士银倒是满不在乎的样子。轿车拐弯上了小路,却没有人告诉驾驶员往哪儿去。侯永文刚想说话,乔柏明才没头没脑地抛出一句话:“到底怎么回事?”

侯永文愣了一下,一时不知所措。不知为什么,他并不把县委、县政府的那些领导放在眼里,只有在乔柏明面前,他看见乔柏明那咄咄逼人的眼睛就害怕,就像耗子见了猫。现在乔柏明那双剑一般的目光正在盯着他,像要穿透他的心脏,去窥视他的内心。

侯永文一时慌了神,结结巴巴地说:“我看这个人不像是什么好人……”

乔柏明说:“但愿吧!”停一会,又说:“恐怕……你……”他犹豫了一会没有说下去。

侯永文说:“这个人在我们这里一天了,尽是问一些有关县和乡镇领导的事,我觉得奇怪,昨天夜里让人把他带到派出所,问他情况,他什么也不回答,更重要的是我们在他房间里搜到一个笔记本,都记着些县机关一些领导和乡镇领导的问题。”

“人关在哪儿?”乔柏明问。

“派出所。”

“我给你们说,但愿世界上没那么巧的事!”乔柏明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话。

侯永文笑笑说:“乔书记,你别那么吓人,我错了,我认罚,你说罚多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