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1-600(第2/5页)

我不能骗她,我也没有一个好情人介绍给她,我只好这么回答她。

556

我刚把言情小说开了头,便接到陶兰打来的电话,在电话里,她用平静的声音告诉我,她的母亲因为心脏搭桥手术失败,也去世了,就在两小时前。

"现在只剩下哥哥和我,我不喜欢我哥哥,我感到自己孤零零的,我很难过。"我问她:"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她说:"当我回到你身边的时候,我们一起哭吧,你陪着我哭,你愿意吗?"我说:"我愿意。"她说:"那好吧,我有很多事情要办,等把事情全部办好,我就去找你。"我说:"我等你,你要快点来呀。"她说:"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你可要等我呀。"

557

我想,我应信守诺言。

我等她。

我放弃言情小说。

不,我只是暂时放弃言情小说。

不对,我仍在写言情小说。

558

但是,我为陶兰写诗。

我认为她在做最后挣扎,她来找我,她来爱我,她在孤注一掷。

559

你这硕果仅存的处女你这沙砾中的花朵你这等待已久的干柴那不堪一击的梦想那颗时时等待落下的泪珠那段少女时就珍藏的锁链

你所急切投进的那团甜蜜的火焰那个由你不可靠的情人所发出的不可靠的爱情那颗由飞鸟叼来的可疑而危险的种子也许它就是你准备忍受和正在忍受的你一直逃脱而未能的致命一击

而你撤去最后保护的惟一的青春此刻正满心欢喜得意而匆匆地走过最后的叉路毫不犹豫地追随着你一误再误的盲目的激情这只张开翅膀终于离地而起的小鸟忘记了一切有关爱的痛苦正向着看到的天堂忘乎所以地疾飞进行着难以置信地孤注一掷

560

一件事抹去另一件事,一个记忆抹去另一个记忆,在纸上,我知道,在我的纸上,最后什么也不会剩下,什么也不会剩下。

561

她来了。

562

久已等待的门铃声真的响起,窗外阳光灿烂,打开的窗帘泄露了外面世界的秘密,她从外面来,从另一个世界来,她就像回来。

"我来了,"我口中高声叫道,从椅子腾身跃起,奔向门口,心里一遍遍重复道:"亲爱的,心爱的,我的!"

563

她进来。

她瘦得不堪入目。

她穿红色T恤,深蓝色牛仔裤,高帮红皮鞋。

她随身带着一个大旅行包,楼下的出租车上还有三个,她叫我等待,她一一取来。

她说:"是我来的,我自己来的,我不要你帮我来,我要自己来,我自己送上门来。"

564

放下一个个旅行包,她喘着气,脸上淌着有汗水,她坐在门边的矮凳上,仰着头对我说:"我们谈恋爱吧,你――和我。"

565

她仍想着谈恋爱。

她就想着谈恋爱。

她只想着谈恋爱。

"因为,谈恋爱最重要。"她说。

566

我感到痛苦,感到哀伤,为她,为我的感受,我不幸地感受着我的感受,内心无法平静,我看她,我注意到,她戴着黑纱,从死亡枕边上醒来,从死亡身边回来,她说什么?她说,她来谈恋爱。

在这个如此黑暗而冷酷的世界上,她竟想到谈恋爱!

她竟想与我谈!

她真是疯了!

567

这是另一个陶兰,如她所梦,绿色而透明的火焰,一个痴情的疯癫姑娘,一个傻瓜笨蛋。

568

"我们应当有一个干净的环境,这是谈恋爱必不可少的,如果我们开始恋爱,就应当干干净净的,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干干净净的。"她说。

随即,她拉开旅行包的拉链,从中找出一身运动服,就在门口换上,说:"我们把你的黑窝儿收拾干净。""怎么才能阻止你?我,还是小时工?"我说。

"谁都不能,我要亲自动手,我只允许你一个人帮助我。"她疲惫不堪地说。

"这是疯狂呀!"我想。

569

我打开音响,放上我们都会唱的流行情歌,我们边唱边收拾房间,六个小时!整整六个小时,阳台上晒满了我们洗净的衣物,每一粒尘土都被我们擦去,"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地方,我们可以在每一个地方做爱,我们可以在水池里做爱――只要你想,只要你要,只要你变硬――我随时随地愿意,就是再累也愿意,就是睡着了也愿意,就是现在也愿意。"她说,"你要记住我的话,从现在开始,不要怕我怀孕,不要怕我推开你,你想把我怎么样,就可以怎么样,我现在属于你,我在大庭广众之下也属于你,你什么时候都可以对我下手,我的原则是,有求必应!绝不退缩!绝不保留!"

570

"但是,你必须扔掉抹布,先去睡一觉。""但是,你也必须扔掉抹布,先与我做爱,在我睡觉之前。"她说。

571

我们纷纷扔掉抹布。

572

"看,我们有钱!"在床上,她一丝不挂,摇着纤细的胳膊,向我晃动一张小小的银行借记卡,"我骗来的,你别问我怎么骗来的,但我们有钱,你看,即使我落到像现在这样的地步,只要有我和这张卡片,我们就可以谈恋爱,这张卡片一钱不值,但它能让我们不受打扰地在一起,谁也管不了我们。"

573

在床上,她一丝不挂,对我说:"我是有备而来!我把能想到的都准备好,所有的事情都在三天之内办完,这三天,我做准备,也让你做准备,我一个电话也没给你打,知道我让你干什么吗?""想你。""是的,想我――你做到了吗?""我做到了。""做到什么程度?""特别想你。"我说。

"特别特别想你。"我说。

"特别特别特别想你。"我说。

"答案正确。"她说。

"答案完全正确。"她说。

"答案特别特别特别正确。"她说。

574

她带来十片右旋安非他明,我们各吃两片,随后,我们抱在一起。

"我叫陶兰,你叫什么?。"她问我。

"我叫周文,你多大啦?"我问她。

"我二十五岁,你呢?"她问我。

"我三十二岁,你是干什么的?"我问她。

"我以前画画,现在辞职,专门花时间与你谈恋爱,你呢,你是干什么的?"她问我。

"我是末流编剧以及末流言情小说作家,得知你辞职的消息后,也愤然辞职,诚心与你合作,试图把谈恋爱谈好――你觉得我合格吗?"我问她。

"除了长得不够帅以外,其他方面总算够到我的最低下限,我现在心正软,允许你及格,但你必须迎头赶上――你觉得我现在的样子是否叫你满意?"她问我。

"我觉得你除了太瘦以外,没别的毛病,我很满意。"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