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他还能春花一笑(第3/3页)

阮令的警卫随着阮宁一起进了会面室,雪白的手套外抱着整整齐齐一摞新书。

阮宁很神气地对玻璃窗户里面,长了胡茬子的清瘦少年说:“都给你了!张至仲!在里面好好学习,好好改造,不要想我!”

张至仲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孩子,他眼圈发青,已经好久没睡过囫囵觉了。不知自己怎么就来了,每次清晨醒来,花香没有了,早点的气味没有了,熟悉的乡音没有了,收音机拨转的声音也没有了,一片空白中,整个生命都在皱缩、惶恐,天地仿佛都扭曲了,没有了。

他夜间总是能梦见外甥女,小小的孩子在他的肩膀上唱着儿歌,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不吃都一嘴的甜言蜜语,他答应她要去打工,挣钱,然后去那个大园子里瞧她。可是,如今谁都能瞧见,便大概真的再也瞧不见她。

大人不会再让孩子去瞧他这个杀人犯。

不会了。

至仲心中觉得世事无常,又觉得可恨自己爱了这个孩子,留下生生的遗憾。

她趴在窗户前,一只小手贴在窗户上,拿着话筒咧开嘴:“舅舅,舅舅,舅舅。”

“嗯。”

“我每天在美术本上画个张至仲,写上张至仲的名字。”

张至仲笑出了小酒窝,他温柔着眉眼,用手抚摸着冰冷的玻璃,玻璃对面是他的孩子。

他问她为什么。

她说:“我……不忘舅舅,等舅舅。”

阮令带着阮宁返程,路上黑色的小轿车碰上高高行驶的平行的大巴车。

大巴车上坐着一个安静的穷孩子,他朝下淡淡微笑,瞧了阮宁一眼,而后沉默着轻轻拉上窗帘。

他还是陪了她一路。

祈盼她不再害怕。

可又怕她真的害怕。

如同那些没有人瞧见他的日子,只有她,还肯努力用生命的一点点微薄之力,为他擦亮一抹小小的火花。

大象的小小火花,俯下身去,也是蚂蚁的一整个太阳。

毕竟,无人如他,自婴儿始,沉默着活到如近无恩无怨无喜无乐的田地,大抵不过就像死了。

他还能如春花一笑,要多谢她救命恩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