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4/5页)

没有柔软的床铺和枕头,甚至连地毯都没有,两条看上去孤零零的棉被被安放在玻璃海底隧道上。那个地方早上是游客如织的自动平面扶梯,无数双脚踩过,或许还有小孩吐在上面。

“学长,你再不回去海生馆的吊桥就要关闭了。”睡惯了豪华大床房的总裁大人,怎么看都与这条铺在过道上的棉被气场不和。

潘凯臣不以为然,脱去外套,松开领带,动手将其中一条棉被铺在地上作为床垫之用。这样两人不可避免地就要睡一条被子。他先躺下试了试被褥的舒适度,然后朝花佐伊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这个时候再纠结能不能睡在一起,未免太拿乔。花佐伊学着他的样子,和衣躺下,立刻被身边人搂近。

海生馆的夜宿并没有很好条件,可仰面躺在自动平面扶梯之后,会让人忘记一切的不如意。拱形的海底隧道四面均是海洋生物,和白日里被人参观时不太一样,它们的夜生活不同于日光下的趣味。头顶巨型石斑像一朵云飘过,鲔列队经过一条条彩色的带子般穿梭不停。无数数不清,叫不出名字的小鱼因为鲨鱼的出没,时而聚集,时而散去纷繁不停。双头鲨悠然从玻璃拱形处擦过,好奇地朝两人看了眼,圆帽鳐甚至趴在玻璃上观察隧道中没见过的生面孔。

花佐伊盖着被子,被身边温暖的男人搂在怀中,暖洋洋地仿佛自己真的沉到了海底。正当她专注的时候,身边突然游弋过一条巨大的大白鲨,那泛着蓝光的空洞眼睛贴着玻璃瞬也不瞬地瞅着她。花佐伊一惊,不由向潘凯臣身侧缩去。

她听到了那人的轻笑一声,然后伸手敲了下眼前的玻璃隧道,大白鲨甩了下尾巴悻悻游走。

“你是小朋友么?”潘凯臣在她的耳边轻声说。

花佐伊翻身面对他。黯淡的光线下,潘凯臣一丝不苟的衬衫微敞,单手垫在花佐伊颈下,正露着鲜见的轻松又温和的笑。

这个人的笑容似乎变多了,再不是总紧绷着像弓弦一样令人害怕的潘先生,也不是对自己严苛对别人严肃社会精英。在她身边躺着的男人轻轻地搂着她,亲昵又自然,带着理所应当的泰然,仿佛三年的分别从来没有发生。 

慢慢地,他低下头,深情地吻了她,而她早就忘了要拒绝。

玻璃那边的大白鲨又考过来了,来回游动仍是注视着这边,带着无限的好奇。

大白鲨没有鱼膘,不能在水中自由的呼吸,只能靠身体的游动产生推力进行呼吸,可一旦停下就会沉入海底,因此它几乎是不睡觉的。厉害到没朋友的食人鲨,不分昼夜在深海中孤单地游走。没人敢靠近,没人敢触碰,可当它转过去时,露出了腹部边上总贴着它的小鱼。黄黑条纹相间,是一条黄鹂鲹。小鱼浑然不怕鲨鱼的利齿,紧紧贴着它,像是鲨鱼身体的一部分。这抹明亮的颜色,让这海中霸王看上去多了一份温情。

造物主是仁慈的,祂让明明完全不同的生物,形影不离彼此信任彼此陪伴,来消除世间难以避免的寂落。

花佐伊气喘吁吁地从潘凯臣的深吻中挣脱出来,脸色潮红,双手开始扒他敞开的衬衫。食髓知味,三年里她有时会有浑身发热的梦境,她想着如果今天也是在发梦的话,一定要一做到底,不留遗憾。

“小花,冷静。”潘凯臣发现了花佐伊的企图,不得已将她到处乱摸的双手锁在胸前。

花佐伊抬眼看他,湿润的眸光里除了惊讶还澎湃着其他的什么。

这种时候,他经不起撩拨,被她触碰的地方都像着了火,美人在怀还特别主动,是男人都难以忍受的煎熬正侵逐他的理智。

“你在生理期。”潘凯臣胸口起伏,压抑着自己澎湃的欲望,就像每一个寂寞的夜晚。

花佐伊就像被冷水浇醒,僵住,冲动渐散。

“学长你怎么知道。”

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不在身边甚在身边,因为物理距离远,潘凯臣花了更多的精力关注花佐伊的一举一动,就连她的生理期都尽在掌握。但这种事,怎么好意思和花佐伊提起。

幸好有其他东西可以分散花佐伊的注意力。一大群水母缓缓游来,清冷的月光穿过了它们透明的身体,就像是从空中落下的晶莹宝石。整个夜晚也因为它们的出现,被蒙了上一层淡淡的梦幻。

花佐伊看的目不转睛,因为激动而紧绷的身体慢慢在潘凯臣怀中放松下来,仍他亲吻着头发,不在乱动。

在她睡着之前,突然瞪大了眼睛,认真地摸了摸潘凯臣英俊的侧脸,像是在确定他真的存在。

“不是梦对不对?”她问。

“不是。”潘凯臣亦是认真地回答她。

第二天,花佐伊在潘凯臣的胸膛里醒来,馆方提供的小枕头并不舒服,她睡得那么安心完全是因为身边这具具人形抱枕。潘凯臣似乎早就醒了,只是因为不想惊动花佐伊的关系仍是保持着环抱着她的姿态。

花佐伊翻身坐起,揉了揉有些乱掉的头发。

“学长,这些年你有没有……有没有其他人?”

“你说呢?”

“男人是不是一般都很难忍耐‘寂寞’?”

“你懂得真多。”他还是淡淡的,没有生气也没有觉得好笑。

“哦,那我去换姨妈巾。”

学长早就醒了一点也不迷糊,什么都问不出来,真是太可惜,花佐伊暗暗地想。

当花佐伊洗漱好回到原来的位置,潘凯臣已穿戴整齐,恢复成平日里冷峻又冷酷的样子。奇妙夜结束了,她没有理由再靠的他那么近。也好,她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他说。

“学长,我可以还你钱了。”花佐伊从包包里拿出支票,趴在玻璃上写起来,“林的钱,加上之前你偷偷让二人组带来启动资金,我都可以还你了。”

潘凯臣微微皱了眉。

“你非要算得这么清楚。”透过深海池探进来的晨光里,觑着她的眼神有些冷了。 

要是这个时候花佐伊耍赖抱抱他,或者就地打滚撒个娇,也许能糊弄过去,可她偏要说:“是啊,这样我和你们潘家就两不相欠了。”

潘凯臣一言不发,长时间直直地看着她,最终叹了口气。

“好吧,如你所愿。”

随即,他面无表情地从花佐伊手中抽走支票,头也不回地离开。

未来得及亮灯的海生馆沉静在一片昏暗中,好像整个空间都随着他的离开开始变得黯淡森冷。

花佐伊有些发愣,完全没有料到自己的举动会是这个结果。学长就算再生气,也会耐着性子当着她的面说清楚,绝不会这么一走了之。她错了么?她以为只有互不相欠才能有个新的起点,她才能有资格站在与他相同的高度。难道是她错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