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2/7页)

花妈妈终于醒了。在昏迷了半年后花夫人又睁开了那双满是沧桑的眼睛,定定地望向初春的窗外,那颗总是郁郁葱葱的高大乔木。

花佐伊站在病房门口,隔着玻璃窗望着母亲的侧影,没敢进去。前一刻是因为听到好消息冲昏头了才不顾一切地赶来,但现在她有点不确定。

母亲很讨厌自己,当初即使病了也拒绝她探望,若不是之前突然昏倒不起,说不定早带着妹妹花佑玲离开这座城市,离开讨厌的她。

现在的母亲会和之前一样讨厌她吗?如果母亲对自己露出了厌恶,她该怎么办?回忆起过往的种种,她发现自己竟害怕面对清醒着的母亲,连敲门的勇气都没有了。

“你怎么还在这里?”停好车的潘凯臣向她走来。

“我们还是回去吧,妈妈需要休息。”她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

潘凯臣不赞同地瞥了她一眼,在她阻止之前转动门把,一用力将她推了进去。

花佐伊一个踉跄跌进病房,脑袋顿时一片空白,想逃走的时候,背后那个男人却像是一堵肉墙那般挡住了去路。她只好艰难地面对自己的内心的恐惧,试探地性地小声叫了下:“妈。”

岁月的艰辛在母亲脸庞留下了痕迹,但并不能抹杀她多年来养成的高贵华丽的气质。花夫人依旧是个美人。特别是对着她微笑的时候,花佐伊觉得天底下在没有比她更美丽的母亲。

“是你呀小乖,快过来。”花夫人满脸欣喜,像是完全忘记了过去的种种,慈爱地向她伸出了双臂

花佐伊这才犹如从梦中醒来,飞奔过去。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妈!”

潘凯臣眼色深沉地看着这一幕母女大团圆的画面,他不认为普通的母女相认会那么有戏剧性。

“门口的是你先生还是男朋友?”花母朝潘凯臣处张望,“还不快请人家进来。”

“不,不是啦,他是……”一时间花佐伊竟找不到何时的称为,他们就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勉强要确认关系的话也应该是刚放下恩怨的仇家。

潘凯臣不像花佐伊那样有那么多顾虑,他大方地走到花母面前,一本正经的说道:

“伯母你好,我是潘凯臣,是小花的……”忽略花佐伊的挤眉弄眼,他继续说“我是小花中学时期的学长,最近才又遇上的。”

“中学时期……”花母似乎想到了什么,欣慰地笑了,“很好啊,这才叫有缘千里来相会。我们家小乖比较调皮,有你这样的男朋友我也放心了。”

男,男朋友,花佐伊顿时红了脸,她不安地瞟向身边那人,潘凯臣倒是对这个称呼毫无反映,他神色的仿佛是理所应当。

 “妈,其实学长很忙的,他过几天就要回新国了。”

“是么,太可惜了不然等出院了可一起吃饭。”

花夫人如水般柔软的目光,掠过面前正襟危坐的男人的脸,掠过他始终与花佐伊相握的左手,与他毫不躲闪的目光撞个正着,然后了然地微笑了。

花佐伊一直把所有注意都放在母亲的表情上,生怕看到一丝厌恶,所以她一直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的手被人紧紧握着。而从那只手传来的镇定叫她满是汗水早已凉透的手感到温暖。事实上要是刚才没有这双手从背后推了她一把,有可能她至今只敢站在门外。

“伯母,其实我没有那么忙。我可以和小花一起照顾您,等您康复想去哪里吃饭都可以。”

花佐伊不可置信地盯着他,今天潘先生的配合度太高。

“伯母,其实小花是个很体贴人,你看我只是胃不太好她就送了我一个表,虽然我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关联,不过那或许就是小花善解人意的表现。”

“那是记录运动时间和每日膳食的健康表,很贵的好吗,你看点这个两下就能出现……”

他扬了扬手,故意让花佐伊够不着,而她为了扳过腕表,凑得太近,几乎要贴到潘凯臣的面颊。这种自然的亲密举动,算是把他们两个的关系在母亲面前做实了。

等花佐伊醒悟过来,便只能在母亲笑吟吟的注视下,全盘接受母亲的定论。

好吧,无所谓,只要母亲开心就好。她受够了那些年的母亲对她的冷言冷语,好像做什么都是错的,好像做什么都不能赢回母亲和妹妹的爱。现在,母亲能因为她找了个男朋友,露出笑容的话,要她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靠走廊边的窗台上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潘凯臣敏感地回头,看到一双慌张的眼睛,而闪光正是来自于眼睛主人手里握着的水果刀。

少女露出了惊骇,转身就跑。

潘凯臣认出她了,是那个曾经伤害过花佐伊的小太妹。他欠了欠身告别母子,追了出去。

仗着自己人高马大,不一会潘凯臣就将少女堵在拐角。

“你想干什么?”

“你,你你,不要过来!”

女孩退到了墙壁,惊慌不已,情急之下竟拿刀尖对着他。

潘凯臣从来不曾有这种以大欺小的感觉,当然他又忘记了自己是如何欺负花左伊。

一道劲以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冲开两人间过分接近的距离,他一定神,发现面前的花左伊已张开双臂拦在小太妹和她之间,仿佛是保护雏鸟的猛禽。

潘凯臣脸色微变,正在他伸手准备把这个不知死活不分敌我的女人拉回来的时候,花佐伊大喊一声:“我妹没有恶意。” 

妹妹? 一点都不像,无论五官还是身形。唯一相似可能只有女孩眼中那份掺着惊慌的霸道之气,花左伊像她这么大的时候也总是这样。只是从来不见慌张。

“谁,谁是你妹妹。”少女决绝的眼神冷酷地盯着他们,活像个满身都是戾气的小刺猬,“你才不是我姐姐,妈咪讨厌你,我也讨厌你,我们家的事不需要你管!现在妈醒了,你更不需要来了!明明不是花家的人。”

“花佑玲你闭嘴!”花佐伊厉声打断了妹妹的挑衅。

平日里那个总忍气吞声,被妹妹爬到头顶的女人,此刻正端着家姐的威仪瞪视着。花佑玲像被她突然强硬起来的态度吓到,迷惑地瞧着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个花佑玲,一个花佐伊,的确是姊妹才会有这样的名字。潘凯臣高深莫测地扫过这对长得完全不像,相处并不和善的姐妹,目光最后落在不停使眼色让妹妹快跑的花佐伊身上,决定不再插手。

活脱脱一场八点档狗血的家庭伦理剧,还连看两集,女主角自觉丢人丢到了太平洋。她偷偷瞥了眼潘凯臣,却发现他并没有露出自己想象中鄙夷的神色。

“你又是谁?”小刺猬凶巴巴地看向潘凯臣,但瞧见他眸中的严厉之后,一个激灵,立刻收回了所有气焰,“我,我还是先走了,下次你不准来了,我没有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