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在楼苍说出刚才的话之前, 晏榕从没有想过, 有一天自己也能从大历的“武神”,从无战败的镇国将军口中听到这个词。

解甲归田。

堂堂的“武神”, 丢了佩剑, 去陪一个歹毒狠厉的男人归隐?

凭什么?

还有,以诸鹤的性子,难不成还真能甘愿隐居乡野,放弃权利?

荒唐。

简直荒唐至极!

晏榕连指尖都被攥得泛出了青筋, 面上神色却依旧温和。

他甚至笑了一下,才开口道:“楼将军玩笑了,大历之安,离不了将军和‘苍鹰’,如今将军要为摄政王退隐山野, 这实在折煞孤了。”

楼苍却摇了下头:“太子殿下仁爱有德,富有天下大义。臣却受之有愧。是臣妄动心思,情难自止,以至如今深陷其中,愧对百姓。”

晏榕只觉得自己的指尖深深掐进肉里,刻骨的恨却将疼一并压了下去。

他轻声道:“将军多虑了, 摄政王毕竟是孤的皇叔。就算孤的确不喜他的作为,也断无杀他之念。倒是将军……您如此打算,就真的能确定皇叔真的愿意放下权利,与您离开燕都么?”

楼苍拧了拧眉。

还未等他说话,晏榕又道:“恕孤多言一句, 楼将军,您可知晓皇叔与孤父皇之间的事?”

他看向楼苍,声音温和,“市井传闻,父皇爱重皇叔近十载,期间金车玉石,绫罗宝坠源源不绝,但凡珍品全数送进了摄政王府。”

“且不说其中究竟多少金银玛瑙,单凭这雕栏碧瓦的摄政王府。”

晏榕轻轻弯了弯唇,“楼将军,父皇给了他如此之多,他却犹不满足。孤着实不愿见你步上父皇的前路,你……”

“还望殿下切勿偏听坊间谣言!”

楼苍面色严峻,第一次打断了晏榕的话,“殿下,先帝接摄政王回燕都之时,不过十岁,尚是稚子。又如何能引诱先帝?此话既对摄政王有损,更对先帝在天之灵无益,请殿下切莫相信。”

“原来如此,将军说的在理。是孤冒进了。”

晏榕敛起神色,柔声道,“孤与将军相交多年,亦师亦友,如今将军有了心悦之人,不知可否容孤多问

一句……将军喜欢皇叔什么?”

大历太子晏榕品行端良,举世无双。

楼苍向来深知晏榕为人,此时见他道歉,便再未往深处再想,如实道:“说来让殿下见笑,臣仔细想来,竟也不知究竟心慕摄政王何处。”

“或许是因为臣从未见过向他这般之人,才不慎跌了下去。心知前路皆是狼虎,又不忍后退半步。”

他顿了顿,神情中似有无奈的笑意,“殿下尚且年幼,日后仍有时间择一良人,千万莫跟臣这般不慎。”

晏榕:“……”

晏榕咬紧了牙,一时间甚至弄不明心中的怒意究竟从何处而来。

是因为诸鹤勾引楼苍,使得大历损失左膀右臂,还是……

分明诸鹤口口声声说独爱他一人,却转身就与别人不清不楚?

指甲陷进掌心肉中的钝痛终于迟迟的传了出来。

晏榕忍而又忍,终究没能忍住,脱口而出:“孤自然明白。只是孤还有一问——楼将军可否知道在您驻军南疆之时,摄政王曾百般……烦扰孤,口口声声皆是爱慕。如今转身便去找您,将军又怎可判断,他究竟有几分真心?”

街巷一时间安静下来。

带着凉意的风拂来,让晏榕的神思无比清明。

对,没错。

若摄政王与镇国将军真的相伴成双,哪怕两人放下权利,也无法保证大历安定。

人心易变,若两人心生反意,必将酿成祸患——这两个人,不能在一起。

诸鹤……不能与楼苍在一起。

晏榕正欲在说什么,站在对面的楼苍却微微笑了一下。

他甚少笑,一笑却也潇洒非常。

晏榕突然想起,每年燕都花朝节,未出阁的姑娘们最为崇拜的便是这位年轻的“战神”,虽人远在边关,但历年得到的代表喜爱的鲜花却均在前列。

……自己为什么会拿这种虚浮名望作为对比?

还未等晏榕想明白。

楼苍便先开了口:“殿下年方十六,虽已及冠,年纪却尚浅几分,难免受到摄政王影响。只是诸鹤此人百般心思,往往难以长久,殿下不必与他较真。”

“楼将军是指,皇叔已经变心,不会再叨扰孤了?”

晏榕轻笑了声:“那将军又如何保证,皇叔的心思能永远在您

身上,不做转移呢?”

楼苍道:“臣会尽力。”

尽力。

如何尽力?

把他的皇叔按在床上,日日夜夜水漫床榻,腰软唇酸,起不来床么?

脑海中诸多的画面一晃而过,待晏榕猛地清醒过来,自己都觉得自己下作。

可那些画面就像在晏榕的脑中扎进了根,时不时便浮现而出。

若是楼苍真的将他的皇叔……

若真如此……那他为什么要将人让出去,为什么不自己亲自来?!

只要将那人死死囚在床上,让他没了权利,没了与外界的接触,只留下好听的嗓子和漂亮的脸。

他甚至可以肆无忌惮的亲吻抚摸那个人,包括那颗时时刻刻都在勾引自己的泪痣……

他可以让所有人都清楚明白——自己早已经不是稚子幼童,他也同样可以将皇叔弄得出水,让皇叔哭着求他……

“殿下?”

楼苍沉稳的声音传来。

晏榕恍然回神,连声音都带上几分哑意:“楼将军,何事?”

楼苍道:“距元日祭礼还有不到五日,摄政王那边只安排了宫中大宴,至于登高祭祀恐怕还要劳烦殿下负责。”

晏榕点了点头:“孤前几日便已提前派人着手安排,想必已经差不多了。”

楼苍道:“还有北狄三王子邬玉之事……不知殿下有何想法?”

晏榕道:“邬玉手段毒辣,又精通巫蛊,放他回去终究是个祸患,如今北狄王病重,且并未立嗣,北狄想必很快会陷入夺嫡之乱。孤想趁此之乱,出兵北狄,将其拿下,不知将军是何看法?”

“臣赞同殿下之言。”

楼苍道,“北狄大乱的确是收剿的最好时机。如今距先帝遗诏之约还有不到五月,元日大祭过后臣便请兵,三月内必将带兵凯旋,以庆殿下登基之喜。”

晏榕笑道:“好。那孤便等楼将军归来,至于将军卸甲之事,届时再议。”

乌金木的马车穿过重重宫门,夜色里终于停在了东宫之内。

来喜一路上都没敢说话,小步虽晏榕进了正殿,轻手轻脚的奉了茶,才细声道:“殿下,可是要准备沐浴洗漱?”

晏榕面色沉了一路,如今依旧不算好看。

只是他习惯了从不对下人发火,闻言只是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