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诸鹤觉得,楼苍一定还是因为自己那里形状过弯而感到自卑了。

因为还没等他话音落下,楼苍就黑着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外袍给披上了,掌风劲力之大连沐浴的桶都震出了一条长长的裂痕。

唉。

男儿隐疾不轻弹,楼将军心中一定很苦。

诸鹤今天心情其实不错,本来还想再多慰问两句。

楼苍却没给他机会,目光冰冷的朝诸鹤看过来:“摄政王深夜前来,不知所谓何种军情?”

“军情?”

诸鹤转眼就把自己胡诌的话给忘在了脑后勺,大言不惭的张口就来,“哦,没军情。找你有其他事。”

楼苍脸色可以说是难看极了:“军中军情乃攸关大事,望王爷以后切莫再用此玩笑。”

诸鹤往椅子上一座,翘起二郎腿:“将军说得好听,要不是因为军情,你会见本王?”

楼苍:“……”

楼苍一言未发,转过身去,自顾自的开始穿戴玄甲。

如果眼刀能化作箭羽杀人的话,诸鹤约莫自己已经被楼苍千刀万剐了。

只可惜他最大的优点就是脑回路清奇,善于在别人都尴尬的窒息场面里超常发挥。

诸鹤走到楼苍身边,笑盈盈的道:“夜已深了,楼将军怎么还要出去?”

楼苍退开一步,似乎恨不能把空间一分为二,面无表情:“请摄政王回帐休息。”

诸鹤立马点头:“没问题。本王就是想来找将军拿个东西。”

不过转眼,楼苍已一身重甲在身。

他拿过放在案几上的佩剑:“何物?”

诸鹤不要脸道:“听闻燕都新来了一批信件。本王离开燕都之前交代太子殿下每月寄给本王一封家书。不知本王与阿榕的私信是否也随着那批信件一同送到将军这里了?”

纵然远在南疆,但燕都宫中的小道消息时隔几月也能从百姓口中传进将士耳里。

更何况摄政王折辱,强迫太子之事早已在民间传得有眉有眼,更有此行的传信兵佐证,做不得假。

此时听诸鹤说起,楼苍心中只觉得厌恶非常:“未曾。”

诸鹤不信:“仅将军一面之词,让本王如何相信。”

楼苍寒气森然:“摄政王要如何才能相信?”

诸鹤信口开河:“不瞒楼将军,本王视太子甚重。不知新来的信件在哪里,本王需亲自翻过,才能作罢。”

这话不仅作践小太子,还把军中威严当成儿戏。

楼苍握紧了手中的剑鞘。

就在险些拔剑相对之时,帐外传来一道通报声:“将军,白鸠回来了。”

楼苍神色一敛,收回了放在诸鹤身上的视线,冷声道:“进。”

还是方才替诸鹤传话的士兵。

只不过这次,他的肩上站了一只海东青。

那只海东青通体雪白,只在尾尖零星点缀着簇簇墨羽,爪钩锋利,鹰喙尖锐,双目囧囧,威风飒飒——

就是脑袋顶上没毛。

一根都没有。

是一只秃头鹰。

诸鹤随意往门口的方向一瞧,接着微微一顿,下意识瞄了楼苍一眼。

楼苍明显愣了片刻,连眉宇都紧了几分。

那士兵赶紧开口:“将军,属下们已经检查过,也让军医来看了,白鸠除了脑袋顶上的毛,其他地方都没有受伤。”

楼苍神色并没轻松下来。

他抬起左手,是一个很典型的训鹰姿势:“然后?”

士兵道:“军医说……应该不是人为,可能是白鸠在外飞行或休息的时候,遇到了更凶猛的鸟类……打架斗殴造成的。”

楼苍:“……”

诸鹤:“!”

诸鹤给了那名士兵一个赞赏的眼神。

这年头,这么会说话的人类已经不多见了。

士兵显然没能领会摄政王突如其来的慈爱目光,恭敬的俯身以便肩头的秃头鹰展翅。

海东青难训,且终身只认一主。

白鸠收起爪钩,稳稳的落在楼苍手臂上,接着尾羽回拢,警觉的探查一番周遭环境。

下一秒,灵敏的嗅觉便发现了站在一旁的诸鹤。

有神的鹰眼刹时朝诸鹤盯了过去。

紧接着,白鸠浑身的毛猛地全数炸了开,双翼扬起扑棱两下,似乎觉得闪避无望,立即颤抖着一头扎进了楼苍怀里。

楼苍:“……”

诸鹤:“……”

倒也不必秃个头就怂成这样。

鹤鹤这么温柔,又没揍它。

诸鹤嘴一欠,随口就补了个刀:“楼将军和……爱宠的相处方式还挺缠绵啊。”

楼苍:“……”

楼苍训养白鸠多年,从未见过它如此模样,一时忙乱,竟不知说什么合适。

诸鹤又趁机来了句:“看楼将军如此繁忙,确实没有时间帮本王找信。也罢,不过是些儿女情长,倒是楼将军,小太子给你写信了吗?”

楼苍还在思索白鸠为何如此,没有防备:“太子殿下的确……”

话到一半便住了嘴。

楼苍冷着声音:“摄政王请回。”

诸鹤才不关心小太子有没有给自己写信,就是单纯想知道现在晏榕和楼苍有没有开始暗度陈仓,情愫渐生。

距离热热闹闹又唱又跳的修罗场有没有更近一点。

得到了满意的回答,诸鹤扬长而去。

时至深夜,大营内除了值夜的士兵再看不到闲杂人员。

楼苍作风向来朴素,带出来的“苍鹰”也是一贯风格。

放眼军营,大多帐篷都是齐刷刷的统一摆设,只除了正中央一顶最大的帐篷分外与众不同。

帐篷的主人也不知何方妖孽,将整个帐篷都刷上了一层土豪金色,在沉沉夜色中就是那个最闪亮的崽。

除此之外,帐上还违章搭建了一堆莫名其妙的玩意儿,最顶插了根钢制长棍,名曰“避雷棒”。

五彩斑斓的珠帘从帐篷檐角上点缀而下,每片珠帘底端都坠着一颗宝石。

透着股花里胡哨的王霸之气。

除了没能自带床前来是个莫大的遗憾,摄政王虽然身处南疆,但依旧睡着自己最蓬松的被褥,用着自己最华贵的夜明珠,烧着自己雕花的火盆。

连灯盏都是自带,百分百纯金。

后半夜渐渐起了小雨,德庄便又往帐中添了三个火盆。

添到最后一个时,床上的人醒了。

一只纤细的手拨开床幔,随即传来一道携着困意的声音:“小德子,别折腾了,快睡吧。”

德庄的床就在屏风后,他将火盆向内推了些:“王爷,这便睡了。”

诸鹤扑腾了两下,在床上将自己烙煎饼似的翻了个面儿,烦躁的坐起来:“这外面什么声儿啊?这么吵!”

摄政王的睡眠一直不好,时断时续的浅眠,又畏寒得厉害,来南疆后,似乎愈加严重了起来。

德庄扶过一盏烛火,走到榻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