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6章 圣师

文元殿,秦牧四下打量,少年祖师的这座文元殿比其他教主的大殿要显得寒酸了一些,想来是因为祖师没有做过教主的缘故,在地位上要比教主低了头。

不过在秦牧看来,也正是因为少年祖师没有做过天魔教的教主圣师,反而能放下包袱,做出那些教主也不曾做出过的成就。

少年祖师与延康国师半师半友,延康国师去拜访他时,他主动将大育天魔经让国师观看,又告诉他天圣教的圣人之道的教义总纲,之后亲自写信,将延康国师推荐给道门和大雷音寺。

延康国师能够有那么大的成就,与他有着莫大的关系。

之后延康国师变法改革,也与他有着莫大的关联,甚至太学院的创办也与少年祖师有着很深的关系。

他便是太学院的第一个国子大祭酒,延康国师改革变法,也经常去询问他的意见。

延康国有三大改革派巨头,国师、皇帝,这两大巨头是明面上的,而少年祖师则是隐藏在他们背后的第三大巨头。

单从功绩上来说,纵观整个圣教的历史,历代教主能够做到少年祖师这等成就的,最多两三人。

然而少年祖师因为没有做过教主,在酆都并未得到教主的待遇,让秦牧颇为替他不值。

“你啊,还是难改这种飞扬的性子。”

少年祖师带着他走入殿中,旁边龙麒麟一身大骨头硬鳞片围绕着他蹭来蹭去,少年祖师的衣裳都被蹭破了,大腿也被蹭得通红。

他故作不觉,向秦牧道:“现在如何是好?历代教主,快被你打一遍了!他们是好相与的?他们是酆都一霸!今后你老死之后,如何在酆都立足……”

“祖师……”

秦牧突然重重的抱住他,声音带着些颤抖,迟迟没有放开他:“我想你了。”

这个大骷髅想要抹眼泪,却无泪可抹,哽咽道:“我不知道你曾在大墟堵截上苍诸神,后来听芸香说了,护法长老带来你的骨灰,我未能赶得及见你最后一面,我现在来看你了!我一直瞒着龙胖,不敢跟他说,但是瞒不住他了……”

少年祖师怔了怔,拍了拍他的背,感慨道:“我现在只是换一种活法。你看,我现在有血有肉,在我眼中,你们才是死了,我是不是也该大哭一场?好了,好了,秦教主刚才怒叱列祖列宗,暴打列祖列宗,为何现在又做小儿女姿态……够了龙麒麟,你把我大腿蹭出血了!蹭够了没有?”

龙麒麟想伸出舌头帮他舔一舔伤,这才想起自己没有舌头,于是恋恋不舍的离他远了一点。过了片刻,又忍不住上来蹭一下。

少年祖师彻底无语,他与龙麒麟许久不见了,刚见面的时候很是亲昵,还大哭了一场,但是这个龙胖子一直腻着他蹭来蹭去,着实把他蹭得烦了,恨不得将这厮发配得远远的。

“我这次还打算来见一见石上传经的樵夫圣人,还有开山祖师,还有三圣王。”

秦牧询问道:“祖师,他们是否也在酆都?”

“三圣王你是见不到了,魂飞魄散了。”

少年祖师黯然,道:“他们是战死的,临死前强行将石上传经传给下代教主,保不住自己的魂魄,进不了酆都。我原本以为也会在这里遇到开山祖师,只是不曾见到,樵夫圣人也不在此地。”

秦牧怔然,除了酆都之外,樵夫圣人与开山祖师还有何处可去?

樵夫的肉身化作了石像,矗立在小玉京中,依旧望向大墟,他的元神离体,去了他处。开山祖师立教立言,不曾立功,未曾成圣,他应该也没有成神,那么他也难免老死,他又会去了何处?

少年祖师迟疑一下,道:“你打了历代教主……”

“祖师,我也是教主,他们也是教主,凭什么我便要比他们低一头?我还是人皇呢,地位本来就在他们之上,让我低声下气去讨好他们,我办不到。”

秦牧道:“圣教本来便无长幼之序,达者为师,他们虽是前教主,但教主也有教主的风骨,不打他们,他们还要说我的教主之位来路不正。打过之后,他们就无话可说了。再说,圣教在他们手中,没有作为,作风也是败坏,理当要打。”

少年祖师叹了口气,好奇道:“你没有肉身,是如何动用法力的?”

秦牧道:“我曾经与村长来过一次死者生界,那次我便意识到我变成骷髅只是假象,我变成骷髅是假相,肉身消失是假相,你们活过来,也同样是假相。瞎爷爷的神眼让我可以看破酆都的这一切,从那时起,我便可以在酆都动用法力神通,我能够感应到自己的肉身。祖师,你不知道,在我眼中……”

他的心中突然涌出无尽的悲伤,没有说下去。

在他神眼中,面前活的好好的祖师,只是一具枯骨。

他走在酆都城中时,所见到的也莫不是如此。

整个酆都城,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的众人,都是枯骨,鬼魂,只有他带着血肉之躯走在遍地枯骨的城中,孤零零,形单影只。

哪怕是他在五阳神殿中与历代人皇谈笑风生,他也是在和几十具枯骨说话。

只有在生死之间,他才看到历代人皇有了血肉。

这便是秦牧用瞎子所传授的神眼所见的场景。

他看到的情形,与酆都的鬼魂们看到的情形截然不同。

死者生界,颠倒生死,但是祖师和历代人皇历代教主,他们终究还是死了。

秦牧没有说出这些,沉默片刻,笑道:“祖师,你与国师、皇帝变法,而今你来了酆都,这变法该如何才能继续走下去?”

少年祖师与他并肩而行,免得又被龙麒麟凑过来,笑道:“变法之道已经开始,便不会结束。国师变法,变得是习俗,奴性,改变的是门派宗派之争,让天下的神通者不必再有门派之争,空耗自身的力量。也是要变门派宗派的小我,让神通为人所用,为民服务。这是大理念,大框架。”

他来到文元殿的后花园,递给秦牧一个花剪,自己也取了一把,精心修剪花枝,道:“变法最重要的是,变世人心中的陋习,推倒世人心中的神像。打破心中神,不是神通者要做到的事情,而是世人要做到的事情。倘若人人都能打破心中神佛,那么这就是一个昌盛之世,大兴之世。”

秦牧裁剪花枝,将一株花剪得像是脱了毛的鸡婆龙,听到他的话,又停了下来,细细思索,点头笑道:“世人向神佛跪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家和兴旺子孙满堂,倘若神通者能够满足他们的心愿,的确有助于他们打破心中神。”

少年祖师盯着被他剪得乱糟糟的花卉,过了片刻才移开目光,道:“我对国师说过,破心中神,先革经济。经济一词,意指经世济民,经邦济国,经济开,民智则开。简单来说,神通者用神通帮民夫收割稻子,民夫付钱给神通者,神通者拿到钱,用钱购买食物,购买修炼所需材料,这钱又会回到民众手中。他们都要交税于国,国库有税,国富。国富则可以开水利修交通,便民利民。于是,国富则民富,民富,则资源富足,神通者可以买到各种资源,修炼起来自然远超从前,于是则民强,则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