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一曲终了,女歌手抱着吉他从高凳上走下,酒吧四座响起稀稀拉拉的喝彩。

无人注意到,某个角落卡座正在上演一幕锥心戏码。

顾新橙望着眼前的男人,他没怎么变,依旧是一副温柔皮囊。

可一旦见识过那副皮囊下的真相,她又怎会再次陷入旋涡呢?

他说,这儿不是她该来的地方。

曾经,他不也带她来过这种地方么?

甚至出尔反尔,将她推开,让她一个人回去——甚至连她那晚没有回家都不知道。

顾新橙垂下眼睫,手臂往回抽。

傅棠舟的手紧了紧,最后还是松开了。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道女声:“小橙子,你站这儿干嘛呢?”

是孟令冬回来了。

顾新橙闷声不吭,傅棠舟则将手抄进口袋,两人装作互不相识的模样。

孟令冬挤到两人中间,打量了傅棠舟一眼,揶揄道:“哟,帅哥,想追我姐们儿的人可多了去了。你呀,往后稍稍。”

傅棠舟沉默地扬起下巴,眸中是睥睨的神色。

他似乎并不把她的话放心上。

孟令冬想拉着顾新橙回卡座,顾新橙却拽了一下她夹克的下摆,小声地说:“走了。”

她不想继续待在这个地方——和傅棠舟在同一个密闭空间里。

孟令冬挽着顾新橙的手,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走出去一段路,她才压低声音和顾新橙说:“我跟你说呀,你可得离这种男人远点儿。别看长得人模狗样,就是来酒吧钓妹子的。”

顾新橙轻轻“嗯”了一声。

孟令冬又说:“像你这样儿的,可玩不过他。”

顾新橙忍不住问了句:“我是哪样的?”

孟令冬替她理了理裙子的肩带,说:“一看就很好骗啊。”

顾新橙:“……”

出了酒吧大门,便是喧闹的街道。

孟令冬忽然叹了口气,有些惋惜地说:“不过刚刚那男的真挺帅,白睡一顿也赚够本了。”

顾新橙的脸莫名燥热。

她和那个男人,不知道睡过多少次了。

孟令冬见顾新橙脸红,又调戏了她一句:“哟,成年人,害羞什么?我跟你说啊……”

她四下望了望,招了招手,让顾新橙把耳朵凑过来。

顾新橙稍微凑近一点儿,孟令冬这才意味深长地评价了一句:“他鼻子挺高的。”

顾新橙愣了一秒,懂了。

她又羞又燥,轻轻推了孟令冬一把,嗔怪道:“你这人怎么这样……”

孟令冬弓身捂着肚子,笑得花枝乱颤。

她拉着顾新橙的手,说:“行了,今晚不去酒吧,咱俩逛街去!”

两个女孩儿愈走愈远,渐渐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傅棠舟心不在焉地靠着酒吧临街的窗边,手里的烟即将燃尽。

沸沸扬扬的酒吧,冷冷清清的夜晚。

他抖了抖烟灰,索性将烟丢进了酒杯里。

*

一场酒局散尽,已是凌晨。

这里的街道依旧灯火辉煌,红男绿女招摇过市。

傅棠舟上了车,靠在后座揉捏眉心。

曾经,一个深秋的夜,顾新橙在这里对他撒娇,说她冷。

他将她拥入怀中,那一小团温热挨在胸口,暖心暖肺。

今晚喝得真有点儿多,他承认他有点醉了。

司机问:“傅总,送您回家?”

傅棠舟闭眼不语,司机已心领神会地将车开上回银泰中心的路。

到家之后,灯一打开,满室寂静。

这屋子真是越来越不能住人了。

傅棠舟索性关了灯,眼不见心不烦。

他连澡也懒得洗了,直接扯了领带脱了外衣上床。

分明酒精有麻醉神经的作用,深夜里傅棠舟却格外清醒。

清醒到每一次心跳,都像被攥在手心。

黑夜之中,他撑着手臂坐起来,仰起头靠着柔软的床头。

不知过了多久,他打开灯,翻身去床头柜里找东西。

是一瓶用了一半的香水。

Byredo Palermo,西西里桔园。

这是他曾经送给顾新橙的礼物,被她离开他家那天一并丢进了垃圾桶里。

那次他去香港出差,本打算给客户挑一件礼物,却意外路过一间香水柜台。

柜姐满脸堆笑,为他服务:“先生,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他说:“随便看看。”

柜姐见他转了一圈,游移不定,便问:“您打算送给什么人呢?”

他没答,只是拿了一瓶香水在鼻尖轻嗅。

柜姐试探着问:“女朋友吗?”

他放下香水瓶,微微颔首。

柜姐又问:“她多大年纪?”

他说:“二十。”

于是柜姐从展示台上挑了几款香,对他说:“这几款都不错,适合二十岁的年轻女孩子。”

柜姐在试纸上喷洒香水,挨个递给他试香,他当时就被西西里桔园的香气所吸引。

苦橙叶的青涩,混着柑橘甜香,很像顾新橙这个人。

巧的是,她名字中就带了一个“橙”。

这份礼物送到顾新橙手上时,她一点点地拆开,露出惊讶的神色。

她将香水捧在掌心,左看右看。

他问:“喜欢吗?”

她点了点头。

他揉揉她的头发,说:“没试试就知道喜欢?”

她笑了笑,说:“你送的我都喜欢。”

相当好哄的一个小姑娘,送她一瓶香水就可以笑得很开心。

后来,她身上的香水味没有再变过,一直是这一款。

每次他的鼻尖只要捕捉到一缕淡淡的柑橘香气,就知道是她过来了。

分手以后,她连他送她的香水也不要了。

今天在酒吧再见到她,她身上只有一点点沐浴后的香气,是极淡的薰衣草味。

香水瓶盖被打开,他对着空气喷了一下。

乍一闻,浓烈得刺鼻。

散开后,意外的清甜。

傅棠舟关了灯,心里稍稍舒坦了些,仿佛这是缓解疼痛的解药。

朦朦胧胧之间,他的思绪回到了一年多以前,他和顾新橙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

北京的初秋,天空一碧如洗。

银杏叶泛着点儿黄,在微风里招着手。

街道上悬挂着红灯笼,喜迎国庆佳节。

傅棠舟去参加一场婚礼,是一个不近不远的亲戚家女儿出嫁。

关系不是特别亲密,所以傅家只有他一人出席。

沈毓清说:“你们小时候见过的。”

傅棠舟仔细一回想,也没能想起是哪一位。

他见过的人可太多了。

这位亲戚家女儿,名叫龚雪,正在A大读书。

傅棠舟是在国外上的学,而他的亲朋友好友家里不少孩子就在北京读大学。

A大B大C大,这些名校对家境优越的人而言,想上总有法子能上的。

据说龚雪去年在瑞士滑雪时,和她的丈夫邂逅,两人迅速坠入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