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伊万杰琳(第2/4页)

梅儿瞪着眼睛,整个身体就像一团紧绷绷的扭曲电线。她来回看着萨林和父亲,而后又看向了托利。我感到一阵巨大的恐慌,为哥哥忧心不已,虽然,她答应我不会杀他。在恺撒广场,她所释放出的愤怒是我前所未见的。而在科尔沃姆的战场上,哪怕是被银血族士兵环伺,她也泰然自若。她的闪电比我记忆中的更厉害了。如果她此刻就要杀了托利,恐怕也没有谁能制止她。他们会惩罚她,当然,但是不会制止她。

我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她不会为安娜贝尔的计划欢欣鼓舞的。任何一个爱上国王的银血族女人都会满足于成为情妇——婚约之外的亲密关系;但我认为红血族不会这么想。他们不理解家族之间的联姻有多么重要,也不明白血统继承的深刻意义。他们以为爱情最终意味着说出结婚誓词。我觉得这倒是他们生命中的小小幸事——无关权力,无关强大,没什么可保护,也没有遗产要继承。他们的生命不值一提,但毕竟属于自己,可以自己做主。

再想想我自己的命运,在这短短的、愚蠢的几个星期里,是什么模样。

在战场上,我曾告诫梅儿,不要老是让我去救她。真是讽刺啊!我现在希望她能救我逃出王后的镀金监狱,逃出国王的新娘牢笼。我希望她的雷电风暴能在这婚约尘埃落定之前把它毁灭。

“……逃跑和进攻同样筹备周密。疾行者适时出现,还有汽车、飞机。我们甚至都没看见梅温。”萨林用手捂着头,仍然在辩解。父亲不动声色。他总是给人机会放长线绞死自己。“湖境之地的国王也在,他自己就可以号令三军啊。”

父亲眼光一闪,神色暗了下来。他突然感到不安,但也仅仅流露出这么一点儿暗示。“所以呢?”

“所以他也躺在坟墓里了。”萨林仰视着钢铁国王,犹如一个小孩在乞求认可,浑身上下都在颤抖。我则想到了阿尔贡的艾丽斯,那位邪恶国王的新王后。现在她和她父亲天人相隔,与南方家族的仅有联系也被切断了。退一步说,她的确强大令人敬畏,但眼下这种情况会极大地削弱她的力量。要是不能与她为敌,我还觉得挺可惜的。

父亲慢慢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看起来若有所思:“那么,是谁杀死了湖境之地的国王?”

绞刑的绳套收紧了。

萨林咧开嘴笑了:“是我。”

绳套扣死了。只见父亲握紧拳头,转瞬之间就扭掉了萨林外套上的纽扣,把它们变成细长的铁锭。铁锭箍住了萨林的脖子,拉拽着,迫使他站了起来。它们不断升起,直到萨林只能用脚尖蹭着地板,寻找着可以蹬踏的东西。

在桌旁,蒙弗的首领向后靠着椅背。坐在他旁边的那个女人,有着一头耀目的金发,脸上有一块伤疤,她撇着嘴,冷笑着旁观。我记得她曾袭击过夏宫,就是那个差点儿杀死我哥哥的人。卡尔亲自审讯了她,可现在他们却肩并肩地站在一起。她是红血卫队的人,地位不低,而且,如果我没弄错的话,她是梅儿最亲密的盟友。

“是你的命令——”萨林快要窒息了。他徒劳地抓着脖子上的铁线,铁线深深嵌入了他的皮肉。他的脸渐渐发灰,发白,就像他身体下面流淌的银血。

“我的命令是杀死梅温·卡洛雷,或是阻止他逃跑。你并没有做到。”

“我——”

“你杀死了一个主权国家的国王,而这个国家是诺尔塔的盟友,除了维护湖境王后之外没有理由做其他不轨图谋。可现在呢?”父亲怒不可遏,用他的异能把萨林拉近。“你给了他们绝佳的动机来把我们淹死,湖境之地的执政王后不会坐视不理的。”他给了萨林一巴掌,掌掴的清脆声音回响在屋子里。这一巴掌不是为了让他痛,而是为了羞辱他。效果很好。“我剥夺你的头衔和职权。艾若家族,你们酌情重新分配吧。来人,把这条虫子从我眼前弄走。”

萨林的家人立刻把他拖出了会议室,免得那伤口变得更深,变成一个洞。那些铁线一松开,他就咳嗽起来,可能还哭了。他的啜泣声回荡在走廊里,但很快就随着门的关闭戛然而止。真是个可怜人。不过他没能杀死梅温,我倒是很高兴。因为,如果那个卡洛雷家的臭蝙蝠今天就死掉,卡尔和王座之间就没有任何障碍了。卡尔和我之间,也一样。而这样呢,至少还能有些暗黑的希望。

“还有哪位能贡献些有用的东西?”父亲悠悠地坐了回去,一根手指拂过母亲蟒蛇的脊背。蛇很舒服地闭上了眼睛。真恶心。

杰拉尔德·哈文看起来像是要消失在座位上一般,他做得到的。他盯着自己交叠的双手,祈祷着父亲下一个折磨的人不要是自己。所幸,那个怒气冲冲的红血卫队的指挥官救了他。她站起来,椅子向后拖动。

“我们的情报显示,梅温·卡洛雷现在依靠鹰眼来保证自身安全。鹰眼能看到短时未来——”

母亲清清嗓子:“我们知道鹰眼是什么人,红血族。”

“哟,了不起。”指挥官毫不犹豫地答道。

如果不是父亲和我们眼下的地位尚且不稳,母亲肯定会指使她那绿色的蟒蛇缠住这个红血族的脖子。但此刻她只是抿起嘴唇。“管好你的人,首相,否则我就要动手了。”

“我是红血卫队司令部的将军,银血族。”那个女人回敬道。我看见梅儿在她身后冷笑。“如果你们想要我们帮忙,最好放尊重点。”

“当然。”母亲颇有气度地让步,她一点头,那些珠宝便随之闪烁,“尊重总要放在值得的地方。”

指挥官仍然瞪着眼,怒气冲天,一脸嫌弃地看着母亲的后冠。

我飞快地想了想,然后拍响了双手。这是个熟悉的声音,是个信号。静默之间,萨默斯家族的一个红血族侍女急匆匆地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杯酒。她知道自己该服从的命令,于是跑到我身边,服侍我饮用。我以缓慢而夸张的动作举起杯子,喝酒的时候也没有挪开目光,一直与那个红血族指挥官对视。我的手指轻弹着刻花玻璃,掩盖着自己的紧张:最糟的结果是激怒父亲,而最好的结果是……

我把高脚杯扔在地上,自己也被玻璃破碎的声音和其中的暗示吓了一跳。父亲没有反应,但他的嘴唇绷紧了。你应该更了解我,我不会不战而屈的。

侍女毫不迟疑地跪下来清理地面,用手直接把碎玻璃拢到一起。那个暴脾气的红血族女人也毫不迟疑地跃过桌子,激动失态。银血族们都站了起来,红血族也是,梅儿也从墙边赶过来,挡住了她朋友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