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占卜

涿光山竹楼内, 颜知鸢捂着脑袋醒过来。

推开门走进来的是师父长乐元君,一位九十多岁却有着乌黑秀发的女冠,气质温和, 眼角的细纹为她平添几分庄重和蔼的气质。

“感觉如何?还疼不疼?”

“疼倒是不疼, ”颜知鸢看了眼窗外黑沉沉的天空,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我炖的排骨肯定糊了。”

长乐元君:“……有那闲功夫想排骨,不如先担心一下自己的身子骨。起来,先把药喝了。”

这位元君的脾气并不如外表那样温和,典型的岁数不小,脾气很大。

颜知鸢发现, 痛的时候是真的痛, 疼到到控制不住自己,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的那种。痛完之后,却也没什么后遗症。现在除了有点饿之外,并不觉得哪里难受。

喝完师父递来的闻起来就非常苦,尝起来更苦的药。颜知鸢才问:“师父,我到底出什么问题了?我昏迷之前听到你说‘桃花诅’、‘恶诅’之类的话。”

“这些可以晚点再说,”长乐元君面上露出一丝笑容,率先离开二楼的房间。

颜知鸢听到“啪、啪、啪”的声音, 那是师父踩在竹阶梯上发出的声响,还能听到一两声吱嘎吱嘎的声音。她想着, 梯子使用很多年, 或许已经需要维修。

接着, 就听见师父的声音从一楼传来。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及时熄了火, 排骨没糊。”

颜知鸢倒了一杯茶,准备去一去嘴里的苦味,就看到窗外出现一个又大又圆的黄色眼珠,眼中有一条黑色的竖纹,无法想拥有巨眼的是一只怎样的庞然大物,又该有多么的恐怖。

颜知鸢却只觉得安心。

“箱生,你去哪了?我刚刚回来都没有看到你。”

她放下茶杯跑过去的时候,巨大的眼睛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缓缓在窗外移动的粗壮蛇身。

最后,一条蛇尾卷着竹篮进房中。

颜知鸢抱住尾巴,发现篮子里全是枣子。

原来箱生是发现她回来,去山顶给她摘枣子了。

这时节里,她最爱吃的果子就是野枣。

箱生不会说话,可形影不离的在一起生活十七年,颜知鸢早已与大蛇心意相通,能明白他的意思。

见他将蛇尾收回去,落在外面的树梢上,颜知鸢就知道他大部分的身体都在盘在屋顶,此时可能已经昏昏欲睡。蛇要冬眠,以箱生的习惯,冬眠期马上就要到来了,这会让他随时随地都想要睡觉。

“阿鸢?”

听到师父的催促,颜知鸢连忙提起篮子从房间里走出来,路过师父的房间和位于楼梯旁的两人共用的书房,顺着盘旋的楼梯来到“客厅”中,再穿过一道珠帘阻隔的小门,就是平日里用饭的“餐厅”。

厨房在餐厅的后面。

这些古怪的名字都是师父取的,来自她的故乡“种花家”。

两个人并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颜知鸢将下山后遇到的事情,一一讲给师父听。

常年听人讲故事,再记录下来,培养了她讲故事的才能,把本来就惊险的经历说得一波三折,扣人心弦。

生生把故事变成佐餐的小菜,滋味太足,以至于长乐元君比平时多吃小半碗饭。只能到书房去,煮一壶山楂茶消食。

长乐元君从柜子里取出一根白蜡烛,点燃后用来给山楂茶加热,没有要去碰笔墨纸砚的意思。

颜知鸢本以为师父会和平时一样,先练一刻钟的字,再看半个时辰的书,然后再活动一刻钟便洗漱歇息,她管这叫做养生。日日如此,就是有天大的事情找上门,也要放到第二日再处理。

书柜侧面贴着一张“日程表”。卯时四刻起床,活动两刻钟;辰时一刻用“早饭”,午时五刻前“工作”;用完午膳后,撰写一个时辰的《卜算纪要》——师父说,她写的这个如同医者写脉案;午睡两刻钟,醒来后去山林中转一转,采摘草药,做些杂务。

然后,就是晚饭后的安排。

颜知鸢感觉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有点严重,否则以师父“早睡早起,不熬夜不修仙,晚上的事都放在第二天再办”的神算子准则,这会就该写大字了。

长乐元君却摆出要促膝长谈的架势。

“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天地灵气充裕,生灵皆有机会修炼成仙,飞升天界。在现存典籍中,没有说天梯是何时何原因断裂的。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能成为仙人,长生不老,与天地同寿。”

仙门传承一直没有断绝的并不多,稍成体系的仅剩十六派,其中巫、蛊、降三派善于使用诅咒来克制敌人……三门下诅借助的媒介不同,效果不一,能够比较容易的进行区分。我对此了解不多,只知道桃花诅是巫的手段——名字好听,却极其恶毒。只要下诅的人还活着,被诅咒的人变成鬼也没用,哪怕投胎转世,也依旧要受诅咒之苦。”

颜知鸢摩挲着左手的红色胎记,不知道是不是得知桃花诅的名字出现的错觉,小小胎记越发像是桃花的花苞。

“恶诅的效果是疼痛?”

长乐元君:“准确的说是持续的疼痛,像一把大锤在不停的敲击脑袋。每个月可能发作数次,一次比一次更甚。此恶诅非常的邪异,曾有一个痛觉不敏感的人身中桃花诅,一年以来并不觉得多难以忍受,却在满月时,脑袋像是熟透的薄皮西瓜一样炸裂,喷出汁水……”

颜知鸢:“太过生动的形容大可不必详说……”

不必等一年,再来几次她都能生生疼死。

“几乎所有诅咒的发作规律都与月相有关,桃花诅也不例外。等你手腕上的花蕊盛开,什么日子该疼,也就能摸清楚规律了。”

颜知鸢才不相信师父能看着她受苦,越是恐吓她,就越说明事情还没那么糟糕。

“师父知道给我下诅咒的谁吗?”

“和你前世有仇的人。”

……海王真是害我不浅。

“情债?”

虽然只有七枚婚契,但不能认为“七”就是前生招惹的全部。这是有名分的,还有些无名无分的呢?

长乐元君刚喝的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

颜知鸢想了想问:“师父,您快说啊!您是什么时候同我前世认识的?”

长乐元君狐疑的瞅徒弟,怀疑被诈。

“你怎么知道上辈子就同我认识?”

颜知鸢以前没想过两人之间的“缘分”是打哪来的。

那是因为她并不知道,师父在玄门有如此高的地位,以至于很多人好奇“有缘人”却打听不到关于自己的任何消息,也不知道师父曾经四处云游从未有过避世之举,是收下自己做徒弟之后,才长居深山很少外出的。

如果此举是为传承衣钵,勉强算是符合逻辑,偏偏颜知鸢在卜算上没有一点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