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鬼蜘蛛

外面狂风大作,门紧紧关闭。门栓被撞得不住的跳动,就像是屋内众人加速跳动的心。

门板嘎吱、嘎吱地作响。

青绿色的烛光照得每一个人都如同鬼魅一般,想从旁人身上得到安慰,看到的只是同出一辙的恐惧,小厮腿软得像是煮熟的面条,哭出来的前一刻刚看到分外镇定的小姐。忽然就觉得添了些力气,竟然能问出:“外面是什么啊?”

颜知鸢只是有阴阳眼,却没有透视眼,看不到外面的情形。

不过她知道,这扇门拦不住外面的东西。

果然,小厮的疑惑立刻就得到解答。

门没有被撞开,足有男子拳头大小的蜘蛛就直接穿门而过,它们那长着绒毛的背部有一只只狭长的眼睛,酷似人眼。蜘蛛一旦锁定屋内的活人就吐出血红的蜘丝,并逼近‘食物’。可怕的是,陆续有蜘蛛爬进屋内,还有穿墙进来的,密密麻麻一时竟然无法数清。

总之,他们已经被包围了。

常嬷嬷扯着嗓子想尖叫,却只发出如蚊蝇一般的声响:“……有鬼啊啊啊啊!”

胆小的丫鬟眼睛一翻晕倒在地。

颜三爷护在妻女面前,亦是两股颤颤,心道吾命休矣。

屋里的慌乱没有影响颜知鸢,她拽下腰间挂着的七块玉佩砸向蜘蛛。最前面的蜘蛛有点被砸懵了,见玉佩掉在地上后,还拿长足拨弄。

玉佩猛的颤动起来,疯狂的游走在蜘蛛群中。

颜知鸢趁机从荷包里拿出指甲盖大小的香饵,用火点燃。

七块半圆形的玉佩还敬职敬业的骚扰蜘蛛,给主人争取时间。

从小,颜知鸢就觉得自己的玉特好玩,敲不烂、砸不破,不怕火烧也不怕水淋。必须贴身带着,就是把玉丢到山崖下,一眨眼的功夫又会重新出现在身旁。若不肯佩戴它,能闹得人无法出门。

颜知鸢与玉佩斗智斗勇多年,已经成功驯服它们。虽然还得戴着玉不离身,但是能支使它们做事,还能叫它们不至于内讧打架。

这样的灵玉,她足足有七块玉!

即使她在山上长大,也知道佩一块玉的是雅致,配七块玉走路叮当响……唉,没法形容。一闹起来,更是灾难。

颜知鸢懂事后问她娘,七块半圆形的玉佩都是哪来的。

杨氏告诉她,玉是她生来就有的。

颜知鸢不相信啊!并非不相信有人能衔玉而生,奇闻怪谈她听过不少,打娘胎里面带出来一块玉不算什么。她是觉得此事不合逻辑,婴儿嘴里衔着一块玉是没问题的,让刚出生的孩子衔七块玉试试?画面真的没法想象。

七块玉伴生,不光凭一张嘴,加上手脚也不够拿的。

真要那样,婴儿呱呱坠地时的样子还能看吗?

杨氏见没办法简单糊弄女儿,只能告诉她详情。

杨氏怀女儿的时候没吃半点苦头。孩子在肚子里面的时候就不闹腾,特别的懂事。生得时候也很顺利,还没觉得多疼,孩子就已落地,被接生婆抱在怀里嘻嘻嘻的笑了。

初为人母的杨氏很快发现女儿的左手总是攥着拳头,从生下来开始就没有打开过。怕是有什么不好,就温柔的将女儿的手掰开,发现里面有小小的银色光团,落在榻上变成七块半圆形的玉佩,有鸳鸯戏水的、有喜上眉梢的、有花好月圆的,还有欢天喜地(獾子和喜鹊)的……寓意都很好。

颜知鸢:原来如此!

后来,她又磨着师傅去查玉的由来,得知玉是婚契的凭证,就跟房契、身契一个道理,房契是买房的凭证,身契是买人的凭证,婚契就是婚约的凭证。

由于七块玉佩都是她打娘胎里带来的,凭证的由来只能追究到转世投胎——也就是上辈子。

颜知鸢:懂了,原来我上辈子是个有七名红颜知己的伟岸男子。

哎!毕竟这世道只有男子可以娶妻妾多人,轮到女子就不合法度。

师父说,有很多婚约的人可以用“海王”一词来形容。从师父嘴里总能听到新鲜的词。

玉佩用处不大,只是累赘。好在颜知鸢素来懂得活用身边的一切,这时候玉就帮大忙了。

点燃的香饵飞快的燃烧着,浓郁的香气渐渐弥漫整个房间。

颜知鸢拍拍母亲的手,还是刚刚那句话:“母亲,别怕!”

还醒着的人见少女沉稳的样子,没那么害怕了,连滚带爬的聚到颜知鸢身边。

被挤到一旁的男主人颜三爷:“……”

香的味道浓得有点呛鼻,屋里的人却恨不得香味能更浓一些。

因为刚刚还气势汹汹地蜘蛛动作越来越慢,渐渐停下脚步,狭长的眼睛中分泌出鲜红的水珠。

这香气显然令它们很难受,可它们不愿意走。

毕竟再努力一点就能吃到嘴边的肉……

直到最前方的大蜘蛛毛腿一蹬,仰卧在地上,片刻后化为灰烬,剩余的蜘蛛这才怕了,一只只不安的弹腿,往后退的时候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却还是有些跑得不够快,变成一抹黑灰。

外面依旧有飒飒飒的声音,证明那东西没有放弃。

颜知鸢这才能走进里屋,将两串已经隐隐有些发黑的风铃取出来挂在门口。桃木有灵,除示警外还能辟邪,挂在门上是如同门神一般的存在,应该还能护住屋里的人一夜平安。

邪祟大多怕阳光,不敢白日作祟,鸡一叫就没事了。

七块半圆形的玉佩都静静地躺在地上,颜知鸢看在它们立功的份上,没计较明显是装出来的委屈,一一捡回来重新挂在腰间。

玉佩:快乐!

夜已经深了,颜知鸢一脸淡定的表示,这就是一件小事而已不用怕去睡吧!今夜肯定平平安安。

颜三爷:“……”

杨氏:“……”

就莫名的,没办法反驳她,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颜知鸢自认安排得很好,让父母去里屋睡觉,她打算在外屋的榻上将就一晚。

被吓到的丫鬟和小厮还在犯傻,跟刚刚出生的小鸡似的跟在鸡妈妈颜知鸢的身后,一步都不愿意落下。还是常嬷嬷老辣,回神后张嘴就说要为小姐守夜,一定要在小姐塌下打地铺不可。

丫鬟甲乙:“我也……”

小厮:“我我我我,我也……”

颜知鸢:我无所谓。

小厮虽然年纪还小,却也是男人。颜三爷不能让他在闺女塌下打地铺,赶他去耳房里睡,吓得小厮连连摇头。

还是颜知鸢出声让他守在门口,他才千恩万谢的流下劫后余生的眼泪。尽管门还在嘎吱作响,小厮也觉得在挨门站着比一个人去耳房强。

颜知鸢:……看来是没法睡了。

听闺女说睡不着的不必去睡觉,就连颜三爷都松一口气——就算外面没动静了,天不亮他都不敢闭眼。比起躺在床上,他更愿意守在门边听外面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