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恶魔(第2/3页)

光芒转暗,而她发现自己回到了椅子上,面对着另一个人,那个曾经试图强暴她的人。恶魔就在那儿,正朝着他弯下腰去,就像解决厄纳德的时候那样。

“噢,不,”她低语着,抬头凝视那张骇人的脸庞。“噢,圣者啊,不。”

她在一张小小的床垫上醒来,捆缚解开,衣服也被整理到相对合适的位置。头颅一阵抽痛,而她意识到,那正是宿醉的开端。

她的看守坐在几王国码以外的地板上,正无声地抽泣。恶魔已没了踪影。

安妮试图起身,一阵恶心却迫使她躺倒下去。但这不足以让反胃感止息:她不得不用双手和双膝奋力爬起,开始呕吐。

“我去给你拿点水来。”她听到那人在说。

“不,”她粗声道,“我再也不要喝你拿给我的东西了。”

“如您所愿,公主殿下。”

在严重的反胃感和迷惑中,她感到了些许惊讶。

“很抱歉。”他补充了一句,再次大哭起来。

安妮呻吟起来。她又失去了时间感。恶魔没像杀死厄纳德那样杀死这个人,可它还是做了点什么。

“听我说,”她说,“你叫什么名字?”

他显得满脸困惑。

“你的名字?”

“威斯特,”他喃喃道,“威斯特。他们叫我威斯特。”

“威斯特,你看见她了,对吧?她来过这儿?”

“对的,公主殿下。”

“她长什么样子?”

他的双眼几乎凸了出来,喘息着抓紧了胸口。

“我想不起来了,”他说,“那是我见过的最可怕的东西。我不能——我不能再看见她了。”

“她给我松了绑?”

“不,是我松的。”

“为什么?”

“因为我应该这么做,”他没有停止抽泣,“我应该帮助你。”

“是她告诉你的?”

“她什么都没说,”他说,“我什么都没记住。对,她是说了几个字,可我听不清,可它们伤到了我,要是我没做该做的事,它们还会继续伤害我。”

“你还有什么该做的事?”她怀疑地问道。

“帮助你。”他又说了一遍。

“帮我什么?”

他无助地抬起双手。“实现你的任何愿望。”

“真的?”她说,“那就把你的刀子给我。”

他艰难地起身,把刀柄那一端递向她。她伸手去接,本以为他会缩回手去,可她却抓到了光滑的木制把柄。

一阵恶心,她把腰弯得更低,再次呕吐起来。

等她吐完,脑袋痛得就像颅骨里有把锤子在敲打,胸口像是裂成了两半,视线也变得模糊不清。她之前的看守仍旧抽泣不休,手里还握着那把短刀。

她又整理了一遍衣着,然后站起身,发觉腿上的痛楚只减轻了少许。

“现在我要喝水。”她说。

他拿给她水和面包,她都吃了一点儿,感觉舒服了些,也冷静了些。

“威斯特,我们这是在哪儿?”她问。

“在啤酒厅的地窖里。”他说。

“在瑟沃尼?”

“对,在瑟沃尼。”

“都有谁知道我在这儿?”

“我自己,还有卫兵队长。没别人了。”

“可还有人会来,而且他们会知道该去哪找我们。”她追问道。

“对。”他承认。

“要说‘是的,陛下’。”她轻声纠正。这个简单的行为能帮她认清自己的地位。

“是的,陛下。”

“好了。还有谁会来?”

“潘比和他那伙人本来准备在森林里伏击你。他们现在应该回来了,可我不——不知道他们到哪去了。是你杀了他们?”

“对。”她撒了谎。至少其中一个死了。“还有人要来跟他们碰头吗?”

他缩了缩身子。“我不该说的。”

“回答我。”

“是有人要跟他们碰头。我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什么时候?”

“快了。我不太清楚,不过快了。潘比今天下午才提过。”

“噢,那我们最好现在就走。”安妮说着,拿过那把短刀。

他的五官拧成了一团。“我……好的。我确实该这么做。”

安妮努力想从他的眼神里看出点什么。她搞不清现在的状况。莫非那恶魔,那可怕如斯的恶魔,是她的盟友?的确,她杀死了安妮的一个敌人,又似乎对这个人……做了些什么。可如果从亡者国度一路尾随前来的那东西心怀善意,她又为何对它如此畏惧?

也可能这些只是威斯特耍弄的把戏,尽管她看不出这种诡计的意义何在。

“他们没说过你是谁……”他话说到一半,却又停了口。

“假如事先知道我的身份,你还打算强暴我吗?”她怒意顿生。

“不,圣者啊,不。”他说。

“要知道,这没什么区别,”她说,“你依然是条可怜虫。”

他只是点点头。

有那么一会儿,安妮真想对他运用自己的力量,就像在邓莫哥对付罗德里克,就像在赫乌伯·赫乌刻对付那些人那样。用力量去伤害他,或许杀死他。

可她否定了这个想法。他眼下对她有用。如果他真在耍什么奇怪的把戏,她不会有丝毫怜悯。

“很好,”她说,“帮助我,威斯特,你就会得到我的保护。再敢跟我作对,就连圣者也保不住你的性命。”

“您有什么吩咐,公主?”

“你以为呢?我要离开这儿。要是卫兵队长看到了我们,就告诉他计划有变,你得带我去别的地方。”

“那我们要去哪儿?”

“等我们出了镇子我就告诉你。现在去把我的风衣拿来。”

“在楼上。我这就去拿。”

“不。我们一起去。”

威斯特连连点头,掏出一把黄铜钥匙,塞进门锁里。房门戛然打开,显现出一条狭窄的阶梯。他取出一支蜡烛,开始上楼。安妮跟随在后,只见最后一级台阶和天花板相接。威斯特用力一推,天花板抬起,露出另一个黑暗的房间。

“这是储藏室,”他轻声道,“等一下。”

他走向一个木箱,探手进去。安妮绷紧了神经,不过等他的手收回,拿着的只有她的风衣而已。她把风衣披上肩膀,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我得把蜡烛吹灭才行,”他说,“否则等我打开外边的门,会有人瞧见烛光的。”

“那就吹吧。”安妮说着,身体再次绷紧。

他把蜡烛拿到脸边。在黄色的火光下,他的面孔显得年轻而无邪,完全不是强奸犯该有的那种样子。他撅起嘴,吹出一口气,黑暗便降临了房间。安妮竭力去看,去聆听,而黑暗就像蜈蚣,在她的皮肤上蠕动,她将手放在威斯特那把短刀的柄上。

她听到轻微的吱嘎声,接着看到一条不那么黝黑的细线正逐渐变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