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第4/13页)

“你知道我在跟着你。”他说。

“我确实希望你这么做。”斯潘塞回答道。

邓肯眨了眨眼睛。他环视四周,刀刃仍然指着这个男人的喉咙。周围完全没有任何人。他感兴趣地开口问道:“在我看起来你不像是想自己找死的人。”

“哦,我当然不是了。”

“但是,我就要杀你了,圣殿骑士。”

斯潘塞笑了:“我想,还不是马上。你是个聪明的家伙,沃波尔。我要给你一个你可能会感兴趣的提议。”

沃波尔陡然大笑起来。“我不会拿开我的刀,”他说,“不过在我割开你的喉咙之前,我会让你说一会。”

“这一点儿都不舒服,不过就照你的意思吧。我不是那所小酒馆里唯一的圣殿骑士。我们知道你是一名刺客。而我们知道了一阵子了。你可以在此时此地就杀了我,但你跑不远的。”

“现在圣殿骑士们也能飞檐走壁了?”

“不,但我们确实在四面八方都有眼线。而你将再也不敢接触组织里的任何人了。那可是相当大的损失。”

邓肯紧绷着脸:“继续说。”

“我们已经观察了你一段时间了。我不知道刺客们给你的待遇如何,但我知道你没有在组织内晋升。而如果你真的满足于留在兄弟会,你现在绝不会为要不要杀我而迟疑——不管这是不是陷阱。”

这男人敏锐得该死,他说得没错。

邓肯下了个决定。他从这男人的身上跳开,站起身,伸手将斯潘塞拉了起来。尽管这个男人的双手又软又潮,但是手劲很大。

如果我不喜欢他说的话,我可以轻易干掉他。邓肯说服自己:“你是要给我个……职位吗?”

“在东印度公司?不。你能够获得更高的薪水、更高的地位,只要你加入圣殿骑士团。在我们看来,为自己的工作骄傲、期望得到认可和晋升不是什么人格瑕疵。”

这些话让邓肯吃了一惊。他意识到,将他的野心视为一种瑕疵正是刺客们所做的,而这个发现让人惊异地痛苦。有一会儿,他什么也没说。斯潘塞也没有吭声,没有催促他。

最后,邓肯·沃波尔静静地说:“加勒比兄弟会的导师听到了有关一名智者的传闻。”

斯潘塞猛吸了一口气:“这个消息真的……极为有帮助。”

沃波尔继续说道:“这可以只是个开始。”

邓肯抬头看着咖啡屋的招牌:红色背景下一只用金壶装着的饮料,下方是两根交错的长管陶制烟斗。他低头看着街道;天气好得足以让他看见伦敦塔,这鹅卵石的街道就是以它命名的。

他透过波浪形的玻璃窥视洛伊德的咖啡屋。兰德尔在里面,就像以往这个时候一样,听着船只的管理人、他们的水手以及购买他们运来的商品的商人们所带来的新闻。

有一会儿,沃波尔颤抖着站在外面。他的头很痛,咖啡也不起作用。是时候来结束他昨晚所开始的事了。

是时候把另一种隐藏的刀刃刺入这导师的心脏了——一种你永远也感觉不到、直到一切为时已晚的刀刃。只要邓肯·沃波尔正确地出牌。

当他进来时,兰德尔抬起头,一边灰色的眉毛因惊讶而扬起:“早安,邓肯,”他说,“你看起来很清醒。”

“我是很清醒,”他说,“但我很想要些咖啡。我考虑了你所说的话,而你是对的。一个人永远不应该因为‘够好了’而止步。一个人应该为成为最好的而奋斗,而如果我能够从阿·塔拜身上学到什么、并因此帮助兄弟会……那我会这么做的。”

某种很像是真正感动的表情闪过菲利普·兰德尔鹰一般犀利的面容。

“我知道对你来说,要吞下骄傲有多么难,邓肯。”他说,声音几乎是和蔼的。他冲一个侍者挥手致意,那人又拿来了一只杯子,在这空空的容器里装满冒着热气的黑色浓厚液体。

当他接过这杯饮料时,这个信条的叛徒冲他的导师微笑,说:“就着咖啡就比较容易吞下去了。”

实验体:

埃米尔

回溯:君士坦丁堡,1475年

八岁的约瑟夫·塔齐姆正注视着君士坦丁堡的港口,他的双眼大得好像两颗圆月,他的嘴因惊讶张成一个完美的圆形。

从布尔萨,他出生的地方,来到这个渡口,之后还要横渡这宽广的水面,这趟旅途已经惊喜连连。他之前还从来没有去过离家超过一公里的地方。

他的母亲纳兰站在他身边微笑着,一手放在她儿子窄窄的肩上。

“看见没?我告诉你君士坦丁堡有些布尔萨没有的东西。”

三个晚上之前,她来到他们的房间里,苗条、强壮的身体因紧张而僵硬。她告诉他,他们要前往君士坦丁堡,马上动身。这很奇怪,也很吓人,而他不想离开。

在约瑟夫年轻的生命中,一直都只有他们两人相依为命。他从来不认识自己的父亲,就算倾尽一切力气询问父亲现在的状况,得到的答案也极为有限,他所确定的只有父亲并不愿意离开妻子或孩子,而且很有可能,再也没法回到他们身边了。

不过,有一些故事是他母亲愿意同他分享的:关于他的笑和温柔,还有他温暖的笑容。“你非常像他,我的孩子。”纳兰会这么说,而她的双眼里充满幸福,尽管也仍旧同时被悲哀所缠绕。

不过,现在,他母亲的眼中没有阴霾。不管是什么让她想要这么快动身离开布尔萨,都似乎已经被留在了那座城里。

“你现在高兴自己到这里来了么,我的小狮子?”

注视着逐渐接近的港口,以及那后面挤满的高耸、骄傲、色彩斑斓地映衬着蓝色天空的建筑,约瑟夫思考着这个问题。这里的距离也没有远到万一哪天他想回去的时候却回不去——在收拾他们简陋的行李时,妈妈曾这么对他指出过。

他不喜欢去思考他们离开时的样子,或者为什么要离开。随着船只逐渐接近港口,伴随着绳索抽打在船身上的声音,以及小小的人影忙碌地奔跑着过来接待它、将它安全引入的样子,他通常的好脾气流露了出来。约瑟夫点点头。

“是的,”他宣布说,“我很高兴。”

那个声音渗入埃米尔的意识。女性的声音,平静,处于完全的自控之中。友善,但并没有真正的同情。但他越是专注于这个声音、脑袋就痛得越是厉害。

“这没有告诉我们什么重要的事。我们知道他小时候就是个麻烦制造者,但这看起来也太过年幼了,不会惹出什么真正的危害。”

“我不会这么确定。”这一次是个男人的声音。快速、干涩、直切要害,“显然,在他在那里的第一年,有某些具有重大意义的事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