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2/3页)

“我们自身的生命不值一文。重要的是我们身后所留下的。”

他不喜欢她将这条项链交给自己。他想要拒绝接受,想要把它还给她、告诉她今天除了圣殿骑士的尸体之外他们不会留下任何东西。她在之前的火刑时就预言过自己的死亡了,不是吗?但他们两个都活下来了。

可这种保证将会是谎言。他无法保证。他们是刺客。没有一天、没有一个时辰、没有一口呼吸是理所当然的。他们中的一人或两人都会在任何时候死去——包括今天。

而她希望他能拿到它。

阿吉拉尔的手指握紧了它。对他来说,它同他们所共同寻求的那件事物一样珍贵。

最后两名仅剩的刺客准备就绪,在此处等待着。他们的导师曾告诉过他们,耐心与静默是行动与轻捷的兄弟。一名刺客需要掌握其中的每一项。

阿吉拉尔不知道这圣殿骑士的蛇形河流需要多久才能到达狮子中庭,但最终,托尔克马达和欧哈达可恨的身影终于踏入了庭院中。平静的花园中优雅的雕像、轻柔汩汩的泉水和美丽绽放着的花朵,与那遍身血污、沾满烟尘的圣殿骑士形成的对比是如此触目、如此无礼。

大宗教审判官以一种长辈般的样子将他的手放在阿迈德单薄的肩上,但年轻王子作为一个孩子,脸上那远超过恐惧的空洞表情说出了真相。

托尔克马达的手指紧扣进阿迈德的皮肉如同利爪,而男孩立即停在了他身边。

他的父亲,穆罕默德十二世苏丹,站在庭院的核心那座由十二只怒吼雄狮所环绕的白色大理石喷泉旁边。流水从两个方向涌出,灌溉着青葱茂盛的花园。玫瑰花香充斥在空气中,并没能驱散了燃烧的气味,但差一点就做到了。

穆罕默德被人们视为一个深切关心着他的人民、强大而仁慈的领袖。他的双眼深邃而漆黑,厚厚的黑发被包头巾遮住,下巴上覆着精心打理的黑色胡须。苏丹的腰间佩着一把匕首;其仪式性大大超过实用性,因为阿吉拉尔知道在这里、在这一刻,穆罕默德绝不会拔刀出鞘。

当他注视着自己的孩子时,友善的脸上蚀刻着痛苦和爱,而他毫不打算掩饰自己的感情。广场周围站着苏丹的群臣,他们在柱廊的阴影之中,紧张地注视着。

他们和他们的人民战斗得英勇而荣耀,但所有人都知道,现在战斗已经结束了。

只剩下这最后的一幕。

“苏丹,”托尔克马达说,他的语调平静而愉快,“我为了和平而来。”

“屠杀无辜者并非和平的基石。”苏丹回答道。

这强硬的回答似乎完全没有让托尔克马达感到困扰。那种慈爱的表情毫无动摇。

“格拉纳达是我们的。”他以述说事实的口吻说道,“但是,把我所寻找的东西交给我,”他轻柔地抚摸着阿迈德缠结、肮脏的头发,“我就让你的孩子活命。”

穆罕默德无法将视线从他儿子的双眼上挪开。阿吉拉尔和玛丽亚紧张地注视着,他们的身体平伏在屋顶上方。

“西班牙军队为国王和皇后取得了阿罕布拉宫。他们可以拥有它。我的野心比这要大。”

托尔克马达厚厚的嘴唇弯曲成一个微笑:“交出伊甸苹果。你的刺客保护者们已经不在了。他们没法救你了。信条已经完了。”

好一会儿,阿吉拉尔以为穆罕默德会拒绝这个要求。他一直是刺客们的忠实朋友,而刺客们也同样如此对他。

但他并没有宣誓过,没有像玛丽亚和阿吉拉尔那样宣誓将信条置于任何事物、任何人之前。

阿吉拉尔的心思闪回监狱中,在那里他和玛丽亚对视着彼此的双眼,同声说,我将甘愿牺牲我自己、以及所有我珍视的人,以使信条得以存续。

男孩的眼睛张大、圆睁着、恐惧着,而苏丹有一颗慈爱的心。

最终,就像两名刺客所预料的那样,他无法为别人的理念牺牲他挚爱的孩子。苏丹低下头,深深地叹息,随后转过身走近宫殿,他的动作仿佛陡然老了二十岁。

阿吉拉尔和玛丽亚也动了起来,他们飞快地穿过屋顶来到一扇天窗前,透过它向下看去。阿吉拉尔知道,玛丽亚早已准备好了要作战。但时机尚未到来。

苏丹带领他们穿过几道拱门,进入一间里屋,屋子的墙壁上刻有一个华美的图案。数十个装在精致玻璃器皿中的蜡烛提供了闪烁的光线,而阳光在地板上照出斑驳的光点。

穆罕默德在一道带有雕刻的墙壁前停下,将他的手掌按在其中一块石头上。一个小暗门开了,露出一个带有装饰的小箱子,由白色石头抑或象牙制成。阿吉拉尔不知道在这巨大的雕刻中还完美地隐藏着多少其他暗格,而每一个中又都放着什么。但现在,重要的只有一个。

除了无所不在的流水声,唯一的声响只来源于穆罕默德所穿的靴子。他在那个比他矮小许多的圣殿骑士六英尺外停下,后者满头是汗,可能是因为在这热度下包裹着他的那层层叠叠的礼袍,也可能是因为期待。

“我的儿子。”苏丹要求道。

托尔克马达朝站在他身后几步的欧哈达做了个手势。黑色骑士紧夹着阿迈德双肩的手现在放了开来。男孩立即冲过神父身边,扑向他的父亲。苏丹抓住儿子,将他安全地挡在身后,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托尔克马达的注视。

穆罕默德将盒子举到身前,迫使托尔克马达上前来拿。经过一瞬间的迟疑,这名神父照做了。他洋洋得意的自信随着每一步减退,他的双手颤抖着,轻易地打开了盒子。

从他们高高的视角,两名刺客无法看到那里面是什么,但他们能够看到它在大审判官身上所引起的反应。

他似乎不再呼吸,双眼大睁,嘴微微张开。托尔克马达将它举至从天花板的开口中落下的光芒之中。

“此中包含着人类最初忤逆的种子,”大审判官宣布道,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喜悦和惊叹,“自由意志本身的种子。”

伊甸苹果,索菲亚几乎因她所目击的场景的重要性而眩晕。她的人生,她的整个人生,自她能够理解DNA的概念和操作控制暴力的基因的可能性以来,她就一直在寻找它。

就是为了这一刻,她逼迫自己硬起心肠、去做那些不得不做的事。这珍贵的遗物是医治人性的关键。

圣殿骑士将它视为神器,就像她告诉卡勒姆的那样,而刺客将它称为伊甸苹果。

但对科学家,索菲亚·瑞金来说,它是圣杯。

是时候了。

让圣殿骑士们被伊甸苹果所震摄,看着它,双眼圆睁,嘴因惊讶而长大。这会让刺客的工作变得更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