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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怪异的半视觉幻象陡然插入:一团弥散的模糊蓝光悬在头顶上的高处。接下来的梦境里,狂风追逐着攀爬奔逃的我,而我蠕动着钻过横七竖八的碎石,回到睥睨世间的月光下,乱石堆在我背后的恐怖狂风中滑动坍塌。令人发狂的月光邪恶而单调地照在身上,我曾经熟悉的客观存在的清醒世界终于回来了。

我匍匐爬过澳大利亚的沙漠,喧嚣的狂风在四周咆哮,我从不知道这颗星球的表面竟能刮起如此暴虐的狂风。衣服已经变成破布,我全身上下都是瘀青和擦伤。完整的意识恢复得非常缓慢,没多久我就忘记了真正的记忆在何处结束,谵妄的梦境又在哪里开始。我隐约记得有巨大石块垒成的小丘,有乱石堆底下的深渊,有来自过去的骇人启示,还有一个梦魇般的结局——但这些事情有多少是真实的呢?手电筒不见了,或许存在的金属盒也不见了。这个盒子真的存在吗?地下真有什么深渊或乱石堆成的小丘吗?我抬起头,向背后张望,却只看见贫瘠的荒漠绵延起伏。

恶魔般的狂风已经停歇,浮肿如真菌的月亮泛着红光沉向西方。我跳起来,蹒跚着走向西南方的营地。先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会不会只是在沙漠里精神崩溃,拖着被梦境折磨的躯体走过了几英里的黄沙和半掩埋的石块?假如事实并非如此,那我该怎么苟活下去?我曾经坚信我的梦境全是神话催生的虚幻妄想,但面对新的疑虑,早先的可怖猜想再次瓦解了我的信念。假如那个深渊真实存在,那么伟大种族也必定是真实的,而它们穿越时空占据其他生物躯体的能力也不是传说或噩梦,而是足以粉碎灵魂的恐怖事实。

而我,在那段罹患所谓失忆症的阴郁日子里,实际上难道是被带回了一亿五千万年前尚无人类的远古世界?难道真有一个恐怖的异类意识从第三纪来到现代,占据过我的这具身躯?我难道真的曾是蹒跚行走的恐怖怪物的俘虏,知道该诅咒的远古石城原先的样子?难道我真的曾蠕动着可憎的异类身体,穿过那些熟悉的走廊?折磨了我二十多年的噩梦难道完全是骇人记忆的产物?难道我真的和来自时空中遥不可及的角落的其他意识交谈过,知晓宇宙过去和未来的秘密?难道我真的曾经写下我所在世界的编年史,并将之放进巨型档案馆的某个金属盒子?难道真有伴随着狂风和邪恶哨音的远古飞天水螅潜伏于黑暗的深渊之中,在等待中变得越来越虚弱,而形形色色的生命形态在这颗星球被时间摧残的地表完成各自绵延千万年的演化历程?

我不知道。假如深渊和潜伏之物确实存在,那么希望就将荡然无存,那么在人类栖息的现实世界之上就笼罩着我们难以想象、超越时间的阴影。幸运而仁慈的是,除了神话催生的梦境又多了几个新篇章,我没有任何证据。我丢失了或许会成为证据的金属盒,深埋地下的走廊直到今天也没有被找到。假如宇宙的法则还有一丝善良,那它们就永远也不该被找到。然而,我必须把我目睹或我认为自己目睹的事情告诉温盖特,让他从心理学家的角度判断我的经历是否真实,并将我的叙述公之于众。

先前我说过,折磨我多年的梦境背后的可怖真相完全取决于我认为在深埋地底的巨石废墟里所见之物的真实性。对我来说,写下这个至关重要的启示极为困难,但读者肯定会猜到我究竟想说什么。它就藏在金属盒里的那本书页里。被我取出来之前,这个金属盒在积累了百万世纪的灰尘中静静地安歇于被遗忘的巢穴中。自从人类出现在这颗星球上以来,没有一双眼睛见过它,没有一根手指摸过它。但是,当我在那恐怖的巨石深渊里用手电筒照亮书册时,我看清了用颜色怪异的墨水写在被岁月染成棕色的纤维质纸页上的字符,它们不是地球早期的任何一种无可名状的象形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