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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可怕的夜晚……我看见了它们……我在屋顶上……它们成群结队……蜂拥而至……爬上恶魔礁,顺着海港涌入马努克赛特河……上帝啊,那天夜里在印斯茅斯的街道上都发生了什么……它们敲我们家的门,但老爸不肯开门……他带着火枪从厨房窗户爬出去,找莫雷委员看看他能做什么……尸体和垂死的人堆积成山……枪声和尖叫声……老广场、镇广场和新堂绿地,到处都是喊叫声……监狱的大门被撞开……公告……叛乱……外地人来发现我们少了很多人,宣称是一场瘟疫……除了奥贝德和那些怪物的支持者,剩下的人若是不保持沉默就被消灭……再也没听见过我老爸的消息……”

老人大口喘息,汗出如浆。他抓住我肩膀的手更用力了。

“第二天早晨,镇子清扫一空——但还是留下了痕迹……奥贝德开始掌权,说一切都会改变……异类将在集会时间和我们一起礼拜,我们要腾出一些房屋供客人使用……它们想和我们混血,就像以前和南海岛民那样,他根本不想阻拦它们。太出格了,奥贝德……他在这件事上完全是个疯子。他说它们带给我们渔汛和财宝,因此有权得到它们渴求的东西……

“表面上情况没有任何变化,但假如我们知道好歹,就应该远离外地来的陌生人。我们被迫立下‘大衮之誓’,后来有些人还立了第二誓和第三誓。特别愿意帮忙的人会得到特别的奖赏——黄金之类的东西——反抗毫无意义,因为水底下有它们数以百万计的同族。它们并不想离开深海,抹掉全人类,但假如迫不得已,它们会为此做出许多事情。我们不像南海岛民那样拥有能消灭它们的古老符文,而南海岛民绝对不会公开他们的秘密。

“假如它们需要,我们必须提供足量的祭品、血腥的玩物和镇内的居所,这样它们就不会来滋扰我们了。不能和外来者搭话,免得走漏风声——当然了,前提是外来者别问东问西。所有人都必须皈依大衮密教,新出生的孩童将永生不死,而是回归我们的起源:母神许德拉和父神大衮——咿呀!咿呀!Cthulhu fhtagn! Ph’nglui mglw’nafh Cthulhu R’lyeh wgah-nagl fhtagn——”

老扎多克陷入了彻底的胡言乱语,听得我屏住了呼吸。可怜的老家伙——烈酒,还有他对围绕身边的朽败、异化和疾病的憎恶,将他那颗富有想象力的大脑送进了何等令人怜悯的妄境! 他又开始呻吟,泪水沿着面颊上的沟壑流进浓密的胡须。

“上帝啊,从十五岁到现在,我都目睹了什么啊——弥尼,弥尼,提客勒,乌法珥新!——镇民陆续失踪,还有人自杀——他们把事情告诉了阿卡姆和伊普斯威奇以及其他地方的人,但都被骂作疯子,就像你现在对我这样——但是啊上帝,我都目睹了什么——我知道得太多,他们早该杀死我了,但我向奥贝德立下了大衮的第一和第二誓言,因此受到保护,除非它们的评议会证明我蓄意透露了我知道的事情……但我不会立第三誓言——我宁可死,也不会立——

“内战期间,情况愈加恶化,1846年以后出生的孩子开始长大——不,其中的一些孩子。我非常害怕——自从那个恐怖夜晚之后,我再也不敢打听,这辈子直到现在都再也没见过——它们中的一员。不,我说的是再也没见过纯种的它们。我参军去打仗,假如我有足够的勇气或理智,就应该一去不返,换个地方定居。但本地人写信说情况没那么糟糕了。我猜那是因为政府的征兵人员从1863年开始入驻镇上。战争结束,情况重新恶化。人们开始离开——工厂和商店纷纷关门——船运停止,港口淤塞——铁路废弃——但它们……它们依然从该死的恶魔礁出入河口——越来越多的人家用木板钉死阁楼窗户,应该无人居住的房屋里响起了越来越多的奇怪声音……

“外面的人对我们有各种各样的说法——从你提的问题来看,你肯定听过了不少——有些说的是他们偶然间见到的东西,有些说的是没有被熔成金锭的来路不明的怪异首饰——但没有任何定论。谁也不会相信真实的情况。他们说像是黄金的首饰是海盗宝藏,认为印斯茅斯镇民有异域血统或脾气乖戾或别的什么。另外,居住在镇上的人会尽可能赶走外来者,浇灭剩下那些人的好奇心,尤其是到了晚上。牲畜也害怕它们——马匹比骡子更容易受惊——但后来有了汽车,也就很少出事故了。

“1846年,奥贝德船长娶了第二任妻子,镇上没人见过她——有人说他并不情愿,是那些异类强迫他娶的——她生了三个孩子,两个很小就失踪了,只剩下一个女孩,看起来和普通人一样,去欧洲接受教育。奥贝德后来哄骗一个毫无戒心的阿卡姆男人娶了她。但如今外面的人都不肯和印斯茅斯扯上任何关系了。现在管理精炼厂的是巴拿巴·马什,他是奥贝德的孙子,他父亲阿尼色弗是奥贝德与第一任妻子生的长子,但母亲是另一个从不抛头露面的女人。

“巴拿巴即将彻底变化。眼睛已经闭不上了,身体也快要变形了。据说他还穿衣服,但用不了多久就会下水。也许他已经试过了——他们有时候会先下水待一阵,然后才永远离开。他已经有九年还是十年没在公众场合露面了。天晓得他可怜的老婆有什么想法——她是伊普斯威奇人,五十多年前巴拿巴追求她的时候,她家里人险些私刑处死他。奥贝德死于1878年,他的儿女都不在了——第一任妻子的孩子死了,至于其他的……天晓得……”

涨潮的声音越来越响,老人的情绪逐渐从伤感和悲痛变成了警惕和恐惧。他时常暂停片刻,紧张兮兮地扭头张望或抬头眺望礁石,尽管他的故事是那么疯狂和荒谬,但他的隐约忧虑也还是感染了我。扎多克的嗓门变得越来越尖厉,似乎想用更响亮的声音激发自己的勇气。

“喂,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愿意住在这么一个镇子上吗?所有东西都在腐烂和死去,无论你走近哪一幢木板钉死窗户的房屋,都有怪物在黑黢黢的地下室和阁楼里爬行、哀鸣、吠叫、蹦跳!喂,你希望每天夜里都能听见教堂和大衮密教礼堂响起的号叫,而且还心知肚明那些号叫意味着什么吗?你想听一听每年五朔节和万圣节从那恐怖的礁石上传来的声音吗?喂,你以为我是个疯老头,对吧?哎呀,先生,让我告诉你吧,这些都还不是最可怕的!”

扎多克已经在尖叫了,声音里的癫狂和愤怒让我深深地感到不安。

“该死,你别用他们那样的眼神瞪着我——我说过奥贝德·马什会下地狱,他会永远待在地狱里!咳,咳……地狱里,我说!抓不住我——我什么都没做过,也没对任何人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