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那家伙(第5/11页)

忽然间,一双有力的胳臂抓住了她,把她从悬崖边上拉了回来。

“小心!”

她回过头来,怔怔地看着面前那张熟悉的英俊面庞,嘴唇动了几次,终于喊了出来:“……约翰!怎么……怎么是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你忘了,我们之间开通了恋人相互定位的功能。我用手机上的GPS就能找到你。”

玛丽想了起来。那是他们在热恋时开通的功能,一个人很容易找到另一个人。当然也没怎么用过,因为他们每时每刻都黏在一起。后来他们分手了,自然也用不上了。但是他们都没有去取消这个功能。

“对了,你今天不是结婚吗?”她忽然想起来。

“玛丽!”约翰诚挚地说,“我非常想你,这些天我一直都在担心你,知道你要来这边后,我更加担心你会不会出事,连结婚都没心思了。”

玛丽瞪大了眼睛,几乎不相信是真的。她的心狂跳了起来,几乎忘记了后面钉在十字架上的那个人。

“约翰,其实我……”她鼓起勇气,刚想对约翰说出内心的感受,忽然之间,听到远处的那个人在痛苦中仰天叫道:“以利!以利!拉马撒巴各大尼!”声音如同雷鸣一样,响彻夜空。

人们知道,那句是曾被用原文记载在福音书上的话,意思是:“我的神,我的神,你为什么离弃我?”

下面的平原上,人们仰头望着那个人在剧痛中扭曲的巨大身躯,都被那精确重现的、无比惨烈的痛苦所震慑,本来的欢声笑语都消失了,变成了一片静默。人们意识到,不管对宗教如何看待,他们都在目睹一位高尚、圣洁的义人的受刑和死亡。

在十字架的周围,出现了其他古代人的立体影像。他们惊恐地望着那个人,窃窃私语。观礼台上,一位大亨好奇地问身边的一位语言学家:“他们在说什么?”

“他们在问,那个人是不是在呼叫先知以利亚,请求先知给他帮助。”

“以利亚是谁?”

“《圣经》里的一位先知,你自己去看吧。”语言学家有些不耐。

“我看它干吗?明天这本书就变成废纸了。”似乎察觉到了对方的鄙视,大亨冷笑着说。

这时候,在影像中,一个不忍的旁观者拿了海绵,蘸了点酸醋,扎在一根木棍上,走向十字架,要伸到那个人的唇边,给他解渴。旁边的人七嘴八舌,一片哄笑。大亨又问:“他们又在说什么?”

“他们说,既然他在呼叫先知以利亚,就让以利亚来救他好了。”语言学家说,又喃喃自语,“真不可思议,福音书中的这段记载连细节都全部吻合。既然如此,那么复活的记载……”

酸醋最终没有送到那个人的口中,他大声呻吟着,身上的血似乎都要流干了。围观的人群中已经有人哭了,这哭声极具感染力,很快,不管是不是信徒,都沉浸在一片悲伤的号哭中。

“我真不懂,你让那么多人一起来看这个干什么?”副总统对霍普金斯说,“民众情绪失控的话,会闹出乱子来的。”

“这个世界已经有够多乱子了。”霍普金斯冷冷地说,“都是因为人们不肯面对现实,我只是想让他们面对,不要再自欺欺人而已。”

“不错,这是必须面对的。”教宗静静地说,“那个人是为全人类在受难。您还不明白这意义吗?他必须承担这痛苦、怀疑和否定,否则就不是真正的受难。人类也必须经历这个过程。”

“什么过程?”霍普金斯忍不住问。

“从坚信,到怀疑,到否定,直到最后在主的复活中重建信仰。你看看下面那些人。”教宗的声音高亢了起来,用手指着台下,“还有全世界至少四十亿正在看现场直播的人,他们正在和那个人一起经历受难、经历怀疑、经历对神的否定……现在,他们都相信那个人必死无疑,这和两千年前发生的并无二致。当时,就连使徒们也不肯相信那个人会从死亡中复活,但最后,那个人仍然完好地出现在他们面前。如今全人类将和两千年前的使徒们一起见证这个过程,从此之后,基督信仰将建立在磐石之上。主的王国就要到来了!”

霍普金斯不以为然,刚要说话,影像中却出现了奇怪的现象。

一切开始摇晃,大地明显震动了起来。巨石裂开了,十字架激烈地摇晃着,骷髅在山丘上滚动着,围观者惊叫着抱头鼠窜。

“教授,这是?”副总统问霍普金斯。

“没什么,一次普通的地震而已。”霍普金斯镇定地说,“只是正好在这个时候发生了,所以被人附会成了神的愤怒,记载在福音书中。这一点我早就预料到了。”

但是同时人们发现,影像中的世界发生了奇怪的变化,那个人也好,十字架也好,周围的人也好,都笼罩在越来越深的黑暗中。因为放映的场所本来就是晚上,所以人们察觉得比较迟缓,但现在这个效应已经越来越明显,人们交头接耳,恐慌不安。

“遍地黑暗、大地震动、石头开裂……”教宗目光灼灼地说,“这些都是经书上所记载的,这一切终于发生了!主啊!”

“这……只是自然现象!”霍普金斯听到教宗的话,回头说,“天上正好乌云密布,没什么稀奇的。”

但那黑暗却不像是乌云所导致的,明暗的变化显示出,在那个人的周围,似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旋涡,那个人正在旋涡的中心,他的身影在原处快速地晃了几下,消失又出现,消失又出现,然后……

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了。三维影像消失无踪,只剩下一个巨大、漆黑的空洞,甚至比夜空还要黑暗十倍。惊呼声在人群中响了起来,此起彼伏,骚动不安的人们开始奔跑逃窜。

“这是怎么回事?”这回发问的是霍普金斯本人了,问的是操作和检测数据的助手。

“教授,我也不知道,找不到任何信号了……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一个吸收一切辐射的黑体,太奇怪了。”

“立刻调换视角,快!”霍普金斯吼道。

“我们已经在做了!”助手带着哭腔说,“我们的视角已经在一百公里外,但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但蓦然间,影像又重新出现了。悬在天上的,仍然是蔚蓝色的地球,阳光明媚,大地上飘着白云,这是从近地轨道俯瞰的景象,地平线在远处勾勒出微凸的曲线。看上去一切如常。

但这时,人们视野中心正对着的地中海东岸,以耶路撒冷城为圆心,出现了一个直径约为一百五十公里的圆形区域,在那区域中,什么都看不到,唯有一片深深的、可怖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