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海伦娜(第2/3页)

“这计划成不了的。”她说,“我不懂你为什么不带上你的卫兵,潜入叛徒们的家中,把他们杀个干净。这不才是你的长项吗?”

“我不想给裙子沾血。”我冷冷地说。

让我意外的是,汉娜居然笑了,然后很快抬手掩嘴遮住笑容。

我的心情改善,发觉自己也在对她报以微笑,就像我们还是小女孩时分享笑话一样。但一秒钟后,她皱起眉头:“天知道别人会怎么说咱们家,请人做客,却是为了设陷阱逮捕他们。”

她从我身旁走开,我的火气又上来了。她以为我想这样做啊?

“你既然要嫁给马库斯,就不可能避免让自己手上沾血的。”我恨恨地对她说,“你最好还是学着适应吧。”

“你们两个都住口。”莉薇看看我俩,餐厅外,前门打开了,父亲正在问候我们的客人。“记住我们真正的敌人是谁。”

几秒钟后,父亲进来,后面跟了一群贵族,每人都带了一打保镖。他们检查了每一寸空间,从窗户到桌子到帘幕,然后才让他们的族长进门。

鲁菲亚家族族长打头,他的黄紫两色丝袍被肥肚撑得好紧。他是个健壮的男子,离开军职以后,一直猛生子女,但还是狡猾得像只豺狼。他发现我之后,手扶向腰间的长剑。我怀疑他已经忘了怎么使剑,从他那两只胖嘟嘟的胳膊来判断。

“阿奎拉族长,”他怒喝,“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父亲带着一脸惊异看我。他的表情太逼真,有一瞬间,连我都被骗过了。

“这个是我的长女,海伦娜·阿奎拉。”父亲说,海伦娜·阿奎拉,他特意强调我的姓名。“尽管我觉得,我们现在也可以称她为嗜血伯劳,是吧,亲爱的?”他慈爱地拍拍我的脸颊,“我觉得,她应该能从我们的谈话中学到些什么。”

“她可是皇帝的嗜血伯劳。”鲁菲乌斯族长的双手并未离开剑柄。“这是圈套吗,阿奎鲁斯?我们来,难道就是为了被你戏耍?”

“她的确是皇帝的嗜血伯劳。”父亲说,“因此她才对我们有用,即便她没有一点儿头脑,来判断如何利用自己的权位。我们当然可以教她的。好了,鲁菲乌斯,你我相识多年,要是你非要坚持,尽管派你的人四下搜查好啦。如果看到任何可疑的东西,你和其他人随时可以离开。”

我开朗地对着鲁菲乌斯族长微笑,让我的声音显得热情可亲,像我看到过莉薇做的那样,当她迷倒某人换取信息时。“请一定留下,族长大人。”我说,“我很想做好刚刚得到的荣誉职位,也只有跟着您这样经验丰富的人学习,我才能做到啊。”

“黑崖学院绝对不出无胆鼠辈,丫头。”他那像砖石一样的大手还是没有离开佩剑。“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我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看向父亲。“没有企图啊,大人。”我说,“我是阿奎拉家族的女儿,这才是首要的。至于说黑崖学院,还是有些……特殊生存方式的,如果身为女性的话。”

他的眼睛里有些吃惊,但还是多了几分厌恶,几分好奇。这眼光让我浑身难受,我忍住了。请继续,你这白痴,继续低估我吧。

他哼哼唧唧地坐下。其他四位族长,鲁菲乌斯的同盟,也都学样坐下,妈妈很快进入房间,带来一位试食者和一排端着整盘丰盛食物的奴隶。

按我的要求,妈妈把我的座位安排在鲁菲乌斯对面。整个晚餐期间,我刻意让自己笑得特别响亮。我摆弄自己的头发,我在谈话关键阶段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我跟莉薇一起咯咯娇笑。当我看汉娜时,她正跟另外一位族长聊天,让他完全移不开视线。

等到用餐完毕,父亲站了起来。“让我们去我的书房吧,诸位。”他说,“海勒,亲爱的,带上酒。”

父亲没等我回答,就带众人出了门,他们的保镖在后跟随。

“回你们自己的房间,你俩都是。”我低声告诉莉薇和汉娜,“不管你们听到什么,留在原地,直到父亲来叫你们。”

几分钟后,当我端着一托盘的酒和杯盏接近书房时,族长们的众多保镖全都在房门外挤着。这里的空间太窄,他们不可能全进入房间。我冲着守门的两个人假笑,他们也对我傻笑。俩白痴。

我进入房间,父亲在我身后关上门,一只手按在我的肩上。“海伦娜是个乖女儿,而且忠于她的家族。”他自然而然带我加入了对话,“她可以按我们的要求行动——这会让我们更容易接近皇帝。”

他们继续讨论结盟的可能,我拿着托盘给众人添酒,经过窗前时,我让人难以察觉地停留了一瞬间——这是给地面黑甲禁卫的信号。我继续慢悠悠地上酒。我父亲在把每杯酒交到族长们的手中之前,自己先动作自然地抿上一小口。

我把最后一杯交到鲁菲乌斯族长的手上。他那双猪眼盯着我的眼睛,手指轻轻划过我的手掌心。这时候要掩饰我的反感还是挺容易的,尤其当我听到书房外面有极轻微的撞击声时。

不要杀死他们,海伦娜。我提醒自己。你需要他们活下去,被分开处决。

我露出一丝隐秘的微笑,只让鲁菲乌斯族长一人看到,慢慢把我的手从他手边拿开。

然后,从礼服侧面的开口中,我抽出自己的双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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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时,黑甲禁卫已经抓到全部贵族反叛者首脑和他们的家人。城中公告官宣告了卡迪姆山崖即将执行死刑的消息,数千人围绕在山崖脚下白骨堆周围的广场上。人群中的贵族和商人们被要求公开指斥叛变者,宣泄对他们的反感——以免自己遭遇同样的厄运。平民无须鼓励。

山崖顶端有三面阶梯形看台。贵族朝臣,包括我的家人在内,都站在最近处的阶梯上。更弱小家族的代表站在顶层。

山崖边,马库斯环视人群。他身着全套华丽戎装,头戴一顶铁王冠。院长站在他身边,在他耳边低声说着什么。他点头,在太阳升起时,对周围聚集的人们讲话,喊话官把他的话传向远处人群。

“十个显贵家族选择了冒犯你们经由安古僧选择的皇帝。”他吼道,“十个身居高位的族长,以为他们能比指导我们数百年的神圣预言家更明智。这些族长辱没了自己的门庭,因其叛变行为,成为帝国叛逆。叛徒们只有一种刑罚最适合。”

他点头,哈珀和我站在扭动身体,嘴巴被塞住的鲁菲乌斯族长两旁,现在把他拽起来。马库斯二话不说,扯住他的华服,就把他扔下了悬崖边缘。

他的身体撞击崖底的声响被人群的欢呼声吞没。

余下九名族长很快步其后尘,等到他们变成崖底的一摊摊血污和碎裂的头骨,马库斯转向他们的后人,囚犯们跪着,绳捆索绑,让整个安提乌姆都能看到。他们家族的旗帜在身后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