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松平家东京本宅,成片的日式宅院坐落在山脚,连带背靠的两座山也是松平家所有,在寸土寸金的东京能有如此面积的住宅,都是家族渊源上百年的大族。近几十年也有抓住机遇起势的家族,住宅也豪华辉煌,只是要找出面积如松平家一般大小的,也着实没有几家。

这样的家族一般是没有邻居的,越靠近人越少,路灯将身影拉长,富江一人走在路上稍显凄凉。

手机能正常接收信号之后,父亲松平宗一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在此之前已经有四十多个未接电话了。松平宗一让富江在原地不要走动,他亲自开车来接,又说那把他扔下的司机已经被辞退了,明天就给他配一个专属的司机,只供他一人差遣,还絮絮叨叨的问他有没有喜欢的车。

松平宅已在不远处,听那边已经响起汽车发动的声音,富江拒绝了父亲来接,说要步行赏月。

松平宗一自富江十三岁那年亲眼看着儿子心跳停止又恢复,几乎可以说对百依百顺,就连在族里其他人以及岳家的压力下,也硬是□□的抗了几年,小心的试探过富江无心接手家族,才定下了小儿子为下一任家主。

当初要是富江说一句,哪怕他和川上美智子已经毫无感情,上一段婚姻也不会结束。

答应了不来接又叮嘱了好一会,松平宗一才挂上电话,此刻富江已经看见松平宅的大门了。

一辆黑色汽车远远就减慢了速度,经过富江身边刚好停住,车窗滑下,一身黑色和服的青年向他打招呼。

“富江,这么晚才回家。”青年勾起嘴角,夜风掀起他的刘海,露出被写满符文的白布条包裹着的右眼。

的场静司,除妖师家族的场一门的当家,留着超长斜刘海的男人,比富江年长四岁,富江呆在外公家的时候被带着参加过几次除妖师的聚会时见过。两人年纪相差三岁,在一起玩过几次。

呆在背包里的杀生丸一爪子拍扁了小毛球,踩着就把脑袋探出来了,他闻到了讨厌的味道,冷眼看向跟富江打招呼的人。

可怜远在平安京与挚友共饮的茨木童子,后脑突然无故遭受重击,手一抖,上好的美酒洒了一地,被酒吞一顿嘲笑。心中默默给神官记了一笔,恨恨的想着早晚要讨回来。

富江轻声答应了一声,“你怎么会在这里?”看见了的场放在身侧的弓与箭。“有除妖师活动?”

“出来办点事。”的场静司没有回答富江后一个问题,“要送你吗?”独目微抬,前座的司机瞬间绷直了身子一头冷汗,收回了不住往后视镜看的眼睛,心中因看到美人起的那一点小小涟漪瞬间荡然无存。

“走几步就到了。”

的场静司对富江不追问的态度很满意,“早点回家,最近东京不太平。我上次给你的珠串戴在身上吗?”目光扫到富江光秃秃的手腕。

“太硌手。”

的场静司薄唇间溢出一丝若有似无的叹息,“那是开过光的。”二十一颗玉珠,法隆寺的高僧赠与他的,被转增给了有点灵力容易招惹妖怪的富江。眼中忍住不漫上淡淡的笑意,这就是富江,管他什么来历有多珍贵,稍微一点让他不舒服就会被嫌弃。

“那换这个。”的场静司从袖中拿出一枚御守,颜色淡雅,做工精致有质感,“可能会有让你不喜欢的地方,就勉强这几日戴在身上。”

“很严重吗?”富江接过御守,一股清泉般舒缓的灵力晕开,握在手里很舒服。不由奇怪,的场静司是攻击性极强的人,怎么回带着这样的御守?

书包里的小毛球不安的动了动,被杀生丸又一次无情的踩下。

的场静司微微点头,“稍微有点门道的都动起来了,你要小心。”目光顺着响动声看过去,就见一颗狗头搭在富江肩上。“你又捡了一只?”皮毛雪白干净,不像是无主的。

“好看吗?”富江手往后伸,小白狗一扭一扭从书包里挣了出来,滚进了富江怀里。

的场静司凝视着,目光落在抱着狗的那人手上,“好看。”

小白狗凶狠的叫起来,一双金瞳气势骇人,的场静司心神一震收回目光,与那金瞳对上,竟有一瞬间觉得恐怖,那双金色眼瞳中,爆发出强烈的杀气,排山倒海压向他。

再一定神,富江抱着小狗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毛,白犬乖顺的躺在他臂弯,哪里来的什么杀气。又仔细看了看,没有任何妖气,的确是一只普通的小狗。

“那我先走了,你快回家,御守要时刻戴着。”的场静司叮嘱了几句,向富江道别。

富江觉得珠串也好御守也好,的场静司更该戴着。又一想的场静司的本事,寻常妖怪不能奈他何,要是遇见了杀生丸这般大妖怪,就是戴几百个御守也无用。

跨入松平家的大门,回头见的场的车才发动离开。

家中父亲松平宗一早早迎了出来,见富江又捡回一只小狗,夸了几句吩咐仆人在宠物室多加个狗屋。

“不了,父亲,它不住宠物房,跟我一起。是借住的,过几天就还回去。”

“那联系兽医来给它检查,这之前先让它单独呆着,不能放在你身边。”儿子喜欢养宠物,松平宗一也跟着一起忙。

“不用麻烦,它一直都有检查的。”若是真找了宠物医生来,像对待普通幼犬一般检查,少不得打疫苗,或者还聊两句绝育什么的,大妖怪发怒起来可是拦不住的。

也是,富江就读冰帝,身边朋友非富即贵,要养宠物恐怕也是和松平家一样对待,那也就不用太过紧张了。

松平家今日的餐桌格外沉默,大概是松平宗一眉间的焦虑太过明显,就连一向喜欢在富江面前表演母子幸福的松平镜华都安静了,看向富江的眼神也更加不善。上楼换衣服的空档,照顾富江的女仆悄声对他说老爷因为用车的事厉声呵斥了夫人。

“富江,你外公给我打电话,说你手机打不通,让我转告。”餐桌上,松平宗一捏着筷子食不知味,犹豫许久还是提了出来。“说你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让你去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要添加的。”

松平宗一话尾带着轻颤,“是假期要过去玩吗?不用那么麻烦……”

“不是,是我要搬过去。”富江放下筷子,拿纸巾印了印唇角。

松平宗一手里的筷子都拿不稳,松平镜华倒是看了富江一眼,眼中有意外也有得色。

“为什么?为什么要搬出去?”

“因为这里住着不舒服。”富江轻声说,“我先上楼了,父亲慢用。”

松平宗一伸出的手颓然落下,他是知道自己儿子的,最后的叛逆就是对自己与美智子离婚的反对,之后就仿佛瞬间变成了成熟的大人,极为有主见,他的事都是自己决定,旁人哪怕是自己这个父亲都无法置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