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1章 特别访客

当人们提起北美大陆的时候,脑海里率先浮现的是哪座城市呢?纽约?洛杉矶?波士顿?多伦多?西雅图?旧金山?温哥华?亦或者是芝加哥?

在这片广袤土地上,短短三百年时间成功建立起了一个恢弘国度,却依旧不足以沉淀孕育出漫长悠远的历史光辉。那些城市的繁荣与喧嚣,更多还是伴随着经济的崛起和政治的变迁,终究还是缺少了一丝韵味和风姿——看不见哈瓦那的婀娜,看不见布宜诺斯艾利斯的狂热,看不见巴黎的绚烂,也看不见伦敦的厚重,亦看不见罗马的风情……

至于蓝礼的答案?新奥尔良。

在信件和明信片的邮寄地址上,“新奥尔良,路易斯安那州”,英文开头两个大写字母的缩写组合起来就是“NOLA”,这也使得当地居民都亲切地称呼这座自己深爱的城市为“诺拉”,就如同呼唤自己最亲密的爱人一般。

事实上,新奥尔良当之无愧是北美大陆最具特色也最具风情的城市,棱角鲜明地勾勒出性格的轮廓,宛若一个独特而鲜活的人,有着自己的个性和脾气,有着自己的喜好和习惯,还有着自己的灵魂。

正如美国大部分城市的名字都与欧洲文化息息相关一般——纽约是来自英国约克郡的变体,洛杉矶是来自于西班牙海上霸权帝国时代天主教对此地的昵称,新奥尔良也同样如此,这座城市仅仅拥有短短三百年历史,1718年,通过印第安人的指引,法国人在靠近密西西比河口的仅有高地正式落脚。

路易斯安那州的名字来源于法国波旁王朝的路易十四,而新奥尔良则得名于路易十五的摄政王奥尔良公爵。

关于“新奥尔良”,历史上还有一个小小的传闻。在法语之中,每一个词语都拥有属性,阴性或者阳性或者中性,“奥尔良”是阳性,“新”则是阴性,不同属性的定语是无法并列使用的,但二者却偏偏搭配在了一起——传说是因为十八世纪初,法国贵族之中盛行女性化的奢靡作风,奥尔良公爵就以爱好涂脂抹粉、反串女性闻名,于是,两个不同属性的词语就这样碰撞在了一起,衍生出了现在的这座城市。

不管传闻是否真实,但可以肯定的是,新奥尔良确确实实是一个矛盾综合体。

最早的新奥尔良老城就是现在密西西比河旁边的法国区,城市建立初期的第一批居民组成相当混乱不堪,划桨奴隶、猎户、淘金士、赏金猎人、清洁工,而女性则是清一色的身体服务者,尽管后来涌入了大批修女和传教士,但从一开始,这片土地就注定了狂野不羁的性格,与新英格兰地区的波士顿截然不同。

更何况,法国宫廷自上而下的穷奢极欲,更是让新奥尔良成为了法国新贵族们奢靡腐化的北美大本营,俨然是逍遥在外的安乐窝,被人们戏称为“大快活(Big Easy)”,夜夜笙歌日日糜烂,歌舞升平,两耳不闻窗外事,就连自己的命运悄悄地落在了他人手中也不自知。

虽然昵称是“大快活”,但三百年历史之中,这座城市却饱经沧桑,伤痕累累的苦涩和痛楚至今依旧清晰地留下了痕迹——

从法国管辖旗下来到西班牙手中,又重新回到法国人手中,持续不断遭受墨西哥湾的海盗长期骚扰,然后又被法国卖给了美国人,成为了农民们开荒的第一阵线;紧接着成为了“美国第二次独立战争”的最后阵地,沉淀酝酿成为了南方贵族的乐园,继而成为了黑奴派系的大本营,在美国内战时期成为了南方阵营的重要基地之一,饱经战火的沧桑和磨炼,在烈火焚烧之中演变成为了现在的模样。

欧洲大陆的风云诡变和美国建国的跌宕起伏,所有的所有都可以在新奥尔良身上寻找到对应的影子。

曾经的法国区已经被西班牙人一把大火烧得精光,但法国贵族们的风流浮华却成为了南方庄园主们竞相效仿的对象;而作为一片曾经的殖民地,龙蛇混杂的居民构成也是一大特色,海盗、乞丐、妓女、农民、黑奴包围着来自欧洲大陆的贵族老爷们,继承了英国、法国、德国、西班牙、意大利和爱尔兰等国家的文化精华,在战火淬炼之中形成了现在人人眼中的“新奥尔良”。

为了区别于从欧洲大陆迁徙过来的一代移民,在路易斯安那殖民地出生的二代移民全部都被称为“克里欧人”,即使是混血二代也是如此。

与东海岸或者西海岸的文化融合不同,新奥尔良这片土地对于传统克里欧文化的保护性非常强势——就如同当年美国内战时期,这里对于黑奴制度顽固不化的坚守一般,每一次融合都是汲取外来文化的特色融入克里欧传统之中,这与纽约、旧金山等城市的文化大融合是截然不同的。

在这片独特文化融合而成的土地上,孕育出了美国历史上最出色的爵士乐和灵魂乐,同时也诞生了北美本土最盛大的狂欢节,属于不同文化的标记最终都成功演变成为具有克里欧特色的独特当地文化,斑斓而绚烂地赋予这座城市一种与众不同的质感,鹤立鸡群地屹立在北美大陆上。

遗憾的是,2005年,新奥尔良遭遇了历史级别的五级飓风卡特里娜袭击,几乎摧毁了这座城市的所有一切,暴乱、抢劫、逃亡、恐慌笼罩了整座城市,如同世界末日一般,最终彻彻底底地沦为了一片废墟。

九年之后的今天,新奥尔良已经全面复兴,再次成长为路易斯安那州经济最繁荣也最发达的城市,但有些伤害发生之后终究还是无法逆转了,比如人口。在飓风来袭之前,这座城市拥有将近八十万的固定人口,但现在只剩下了约莫三十七万左右,这也成为了破产的底特律之后,第二个人口大幅度暴跌的城市。

当提起北美大陆的时候,蓝礼总是忍不住想起新奥尔良。

不是因为喜欢这里——恰恰相反,其实蓝礼不喜欢这座城市,因为克里欧文化总是近乎野蛮地吞噬着外来文化,拒绝改变也拒绝接纳新事物,传统老旧的姿态总是让他想起那些顽固不化的贵族;而是因为好奇着英国世袭贵族们被迫在新世纪接受新生事物,是不是最终就将演变成为新奥尔良的样子——那些外来文化总是以特别的方式融入克里欧文化之中,却分辨不清楚到底是糟粕还是精华,就这样留了下来,隐隐之中拥有着自己的独特魅力。

你可以不喜欢新奥尔良,却必然留下深刻印象。

这是蓝礼第二次拜访新奥尔良,但是抵达机场的时候,仍然有些不太适应。也许是因为心理因素,也许这就是缘分——人与人之间有着缘分的羁绊,人与城市之间也同样如此,比如说,蓝礼喜欢纽约超过洛杉矶,明明纽约的天气更加糟糕、人口更加密集,生活更加紧凑、就连人们都更加冷漠,但蓝礼还是更加愿意居住在纽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