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早朝

鄂容安?

阿桂虽奇怪乖孙女为什么会有此问, 但还是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慈爱地回答:“玛法与鄂大人共事过,算是熟识, 每逢过节,都会遣人送礼的。”

鄂容安原先为兵部侍郎, 与在外领兵的阿桂互有往来,两人的关系很是不错。

他们的阿玛也私交甚好,鄂尔泰与阿克敦都是雍正年间的大学士,皇帝看重的大臣, 这份情谊,延续到了下一辈身上。

细细地解释了一遍,阿桂道:“苓儿, 问这些做什么?”

小姑娘名叫灵嘉, 乳名苓儿,是阿桂的长子阿迪斯的掌上明珠。

作为章佳氏第三代唯一一个女孩,阿桂恨不得把乖孙女捧到手心里,她爱吃点心便让她吃,在外征战的时候, 抽空就写家书,让儿子儿媳不要约束灵嘉, 掐了她的点心。

儿媳在府中的时候常常念叨,灵嘉会吃胖的。

胖有什么关系?更何况,灵嘉的鹅蛋脸正正好,圆嘟嘟的, 讨喜的很,哪有胖呢?

灵嘉露出小酒窝,偷偷地把点心藏到更后面, 阿桂一眼就发现了。

他不复征战沙场的铁血,笑眯了眼睛,“苓儿别怕,玛法又不会没收你的点心。”

又问了一遍:“你问鄂大人做什么?”

灵嘉甜甜地笑,说了句“谢谢玛法”,放松了下来,小口小口地咬着点心,诚实道:“额娘带我去江宁的时候,晚上游湖,碰到了鄂大人的侄子鄂聪,远房侄儿,当亲子养的……”

想起那花花绿绿的衣裳,灵嘉眼睛亮了亮,额娘都不许她穿这些,说女儿家穿这个,会嫁不出去的。

游船之上,她们批判鄂聪是纨绔,可灵嘉不觉得。小少年的眼睛再清澈不过了,又会玩,穿得又合她的心意,灵嘉就对他留下了特殊的印象。

“可过了几天,鄂聪就在鬼湖里边失踪了,听说鄂大人以泪洗面,再伤心不过了……”灵嘉心情低落了下来,点心也不香了。

她在江宁小住了几日,天就变了。

百姓们都在谈论,公告也贴了出来,说游船都是人为纵火的,鄂聪少爷死得冤极了,怪不得鄂大人要给爱侄报仇……

她也没别的想法,只是顺眼的哥哥一下子就死了,她总觉得不真切。

前一天才见过的人,怎么就没了呢?

怀揣着一丝希冀,灵嘉到了京城之后,鼓起勇气,来阿桂这儿打探打探消息。

既然玛法与鄂大人相熟,或许知晓鄂聪的下落。他真的葬身火海了吗?

阿桂却是愕然极了。

他顾不得探究孙女为何要提起这茬,单单说鄂聪这个人——

“姓西林觉罗,名聪?”阿桂想了半天,“休如何时有了这一远房侄儿?”

休如,是鄂容安的字。

他基本一年回一次京城,从没听说过鄂容安接了远房侄子进府,更别提当亲子抚养了。鄂容安的几个儿子,阿桂都见过,还有长女敏嵘,如今是东宫太子妃……

每回上门,他都没见过什么劳什子远房侄儿啊?

亲侄儿倒是有许多,都不叫鄂聪这个名字。

阿桂肯定道:“玛法从没听说过鄂聪,苓儿莫不是看错了?鬼湖之说倒是真的,今儿早朝,万岁爷惩治了江宁那一众大贪官……对了,这还是七阿哥,靖贝勒破的案呢。”

灵嘉瞪圆了杏眼,玛法不知道鄂聪?

“他比我大上一两岁,喜欢花花绿绿的衣裳,长得……嗯,很好看。”灵嘉绞尽脑汁地形容鄂聪的长相,“长大之后,肯定俊极了!鄂大人很是宠爱,可他好像死了……是真的死了么?”

阿桂听着听着,觉得不对劲了。

听听苓儿的描述,什么“好看”,什么“俊”,这是一个小姑娘会说的话?

莫不是……这个鄂聪,小小年纪,就会诱拐小姑娘了?!

不能。苓儿才几岁?

阿桂的神色严肃起来,面庞溢出了一丝煞气,压低了洪钟般的嗓音,小心问道:“你与他见过几次?”

灵嘉浑然不觉,老老实实地答:“就一面之缘,没说过话。第二天,他的画船着了火,我就想问问玛法,他还活着吗?”

虽然活下来的希望渺茫,但他死了,鄂大人岂不是一蹶不振了?

灵嘉小小年纪,心中柔软,见不得生离死别,故而有此一问。

阿桂松了口气,知道自己是误会了。他自个也是疑问重重,鄂聪到底是何许人也?

阿桂直觉其中有什么不对劲,当即道:“这么多天了,是死是活,休如早该知晓。回头玛法捎一封信给他,帮苓儿问问可好?”

灵嘉“嗯”了一声,弯了弯大眼睛,啊呜一口咬下点心来,“玛法真好。”

*

永琮不知道,自己立下的完美的人设,亲哥嫌弃,爹娘也嫌弃,居然还有人惦记着,担忧着。

若是知道,他定会大叫一声知己,感动地流下眼泪来。

第二日,天色蒙蒙亮,到了永琮起床的时辰。不论是读书,还是上朝,都是这般的作息。

永琮打了个哈欠,困倦地揉了揉眼睛,脑子里迷迷糊糊的,坐起身之后,就这样捏着薄被发呆。

“爷,今儿是您第一次早朝,您忘了?”林宝端了水盆进来,小声提醒。

对,早朝!

永琮的眼皮一耷一耷的,闻言一个激灵,顿时精神了。他赶忙翻下床榻,飞快地披起衣裳,穿好鞋袜,洗漱净面过后,一个精神抖擞的靖贝勒正式出炉。

内务府专门送来了符合尺寸的贝勒服饰,永琮穿好之后,细细地系好了锦袋,还有挂饰,珍惜地摸了摸衣襟上的团状蟒纹,在锃亮的玻璃镜前绕了一圈,喃喃道:“帅。”

穿上朝服,真的有大人的模样了!

早朝得持续好久,万万不能饿着肚子。墨书端来了点心,永琮手里捏着一块,嘴里嚼着一块,吃了半盘之后,想了想,把剩下的点心装到了一个干净的荷包里头,随即挂在了腰间,心满意足地出了院子。

这荷包,还是皇额娘亲手绣的。

天光微熹,太子的轿辇在前方静静地立着,永琮惊喜地睁大眼,李钦笑着迎了上来,“七爷,太子爷等着您呢,快上轿吧。”

永琮掀开帘子,一屁股坐在了太子身旁,欣喜地喊了声,“哥,你真好。”

轿子里边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座位宽敞,足够容纳两人。

太子扬了扬唇,捏了捏他的脸蛋,又给他理了理衣领,道:“时辰还早,睡一会儿,到了地方,哥哥再叫你。”

话音刚落,永琮使劲点了点头,嘿嘿一笑,把脑袋抵在太子的肩头,蹭了蹭,闭上了眼。

太子感受到肩膀的重量,睨了一眼弟弟,随他去了。

永琮闭目了一会儿,忽然睁开眼,感动得眸光闪闪,“哥,以后你也来接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