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叫冤

永琪昏迷了之后, 帐子里一片寂静。

乾隆让守在帐外的太医进来诊治,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永琪贴身侍从王旺儿:“让你的主子好好静养,这几日别下榻了。”

王旺儿颤抖着应了是。

嘉嫔面上带出了几分喜色, 永珹神色复杂,皇后牵着永琮, 轻轻叹了一口气。太后揉了揉太阳穴,疲惫地道:“都散了吧。”

出继永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的。

临行前,太后望了望昏迷的永琪, 回忆起他六岁的时候那副机灵可爱的模样,叹着气问桂嬷嬷:“他怎么就成这样儿了?”

一个永璜还不够,再来一个永琪。老太太不是铁石心肠之人, 亲孙子长歪了, 她比皇帝还心痛、疲累。

桂嬷嬷低低地道:“太后……”

乾隆的心比太后冷硬了许多。

他虽说把永琪过继给履亲王当嗣孙,心下还是有些犹疑的。

后来下定了决心,先不劳烦十二叔了。

这性子能掰回来最好,不能掰回来,那十二叔可就平白增添了拖累。十二叔年纪大了, 晚年是享福的,不是接烫手山芋的, 故而永琪仍旧起居南三所,就读上书房,平日份例皆和皇子阿哥相当,永琪也依旧唤他“皇阿玛”。

这个贝子衔, 同样保留着。

形式与众皇子等同,但实际的意义,可就完全不同了。若永琪依旧不知悔改, 别说郡王,就是贝勒,朕也不会加恩于他!

安排了诸事,乾隆叫上太子,召集了心腹大臣,去中央大帐里商议紧急事务。刺杀那么大的事就发生在眼皮子底下,何尝不是白莲教对朝廷的挑衅?

这次秋狝,他差些没了三个儿子!

今晨,青果的供词已经出来了。负责刑讯的都是个中好手,一个娇滴滴的弱女子坚持不了多久,就算青果有心机,有谋划,能抗得过种种刑罚?

下面人烧来了一壶滚烫的热水,作势欲毁了青果的面容,她即刻交代了香囊的前因后果。

辉特部首领信任她,行宫里谁是准噶尔的细作,也不吝啬告诉她。

很快,吴书来领着侍卫,拖走了八个宫女太监,包含两个管事太监,一个年长的嬷嬷。其中一位宫女是负责清扫太子寝宫的,什么时候放入香囊,也未曾可知,防不胜防啊。

前有白莲教,后有准噶尔,内忧外患聚集在一处,帐子里皇帝的气压极低,文臣们敛目不语,武将们请求出战。

“万岁爷,臣以为,事有轻重缓急……准噶尔首领不安分,但作乱不在一时,现下不是最好的讨伐时机。刺客混进了木兰围场,五贝子身负重伤,四、七两位阿哥也差些……”傅恒面沉如水,拱手请战,“臣以为,剿灭白莲教,势在必行!”

若不是永琮携带了1号,且描得极准,超常发挥,自己的小外甥和儿子福隆安,都要葬身围场了。

一想到这个,傅恒就忍不住的后怕。

傅恒的话语得来了许多应和。

许久之后,乾隆像是下定了决心,“他们的教坛总部设在四川,地势崎岖,易守难攻。且教众潜伏在各处,难以察觉……朕要彻底拔除这个顽疾,掘地三尺,也要把白莲教灭了去!传消息回去,让军机处拟出章程来,等朕回京过目。春和,朕命你组建一支新式火器营,一百人即可……先挑好人选,给朕过目。”

傅恒领命的同时,心下一惊,望向太子。

新式火器营?那火器,是七阿哥持有的连发枪么?

他已是身兼数职,万岁爷却还要把新式火器营交由他组建,抛开了火器营的长官……除却重重外因,只有一个,刺客持有的鸟铳,是火器营泄露出去的。

官员勾结,通敌卖国……

太子微微颔首,傅恒深吸了一口气,严肃了面容。

乾隆大致吩咐下去后,商议便到此结束。皇帝很快离帐,太子紧随其后,等文臣散去,武将们聚集在一处,不知是谁感叹了一句,“七阿哥英勇不凡,令人钦佩啊。”

听闻了枪枪致命的事迹之后,连纵横沙场许久的老将也震惊许久,自愧不如。

从前,他们只知道七阿哥如何受宠,如何聪慧,没想到他小小年纪遇到生死危机,却能够这般冷静勇武!

他们隐隐听说过宴请蒙古王公之事,那个牵连到太子的香囊也是七阿哥处理的,打了青果格格一个措手不及,准噶尔的阴谋胎死腹中。

嘶……七阿哥长大之后,那还得了?!

众人用艳羡的目光看向傅恒,“春和啊春和,看样子,你真的要教出一位大将军王了!”

数不清的恭贺声响起。

此时有人眼睛一亮,蠢蠢欲动地道:“富察大人,组建火器营可是头等要事,那教七阿哥骑射的差事,岂不是难以为继了?”

傅恒“呃”了一声,俊朗的面孔轻皱,他还真没想到这点。

的确,组建新式火器营,他就抽不出空档来教永琮了,得找个师傅来代班。

傅恒摸了摸鼻子笑道:“这话不错,我回头便禀报万岁爷。”

“那还要春和替我多多美言几句啊!”众人七嘴八舌地争了起来。

“你个憨货,自己打仗都打不明白,还想教授七阿哥?莫要把阿哥给带坏了!”

“哼,你使惯了刀剑,管什么用?没听说吗,七阿哥喜爱火器,使得炉火纯青!教完骑射,老夫即可传授火器一道的经验,名师出高徒,不是说说而已!”

“就你还名师?笑死人了,狗熊还差不多!”

“呸!就算狗熊,也比你这耗子厉害!”

将领们争着争着,面红耳赤,都快打起来了。

傅恒:“…………”

*

裕贵太妃随行秋狝的第二日,因为水土不服生了一场病,引得太后分外担忧,召来太医诊治,和亲王弘昼于行宫侍疾,并未参加围猎。

这日,裕贵太妃的病情好转,瞧着即将痊愈,弘昼松了一口气,有心思去打探秋狝的事儿了。

他本质是一个爱热闹的人,最喜欢听谁谁谁争得了第一,谁谁谁被皇帝给夸奖了,好似身临其境一般,热血沸腾。

听闻乾隆将围猎的彩头赐给了七阿哥永琮,弘昼“嚯”了一声,惊奇道:“永琮那小子,力压众位哥哥夺得了头筹?”

不能吧?

这结果怎么那么玄幻呢?

程有才压低声音道:“围场出现了刺客,还带了鸟铳!五阿哥重伤得遇了四、七两位阿哥……七阿哥携带了新式的火器,开了四枪,全中要害……刺客来不及使用鸟铳,全死了。”

他和吴书来是同乡,幼年时幸运地分配进雍王府,一个伺候四阿哥弘历,一个伺候五阿哥弘昼,关系非同寻常。这次得了乾隆的授意,程有才有意探听的时候,吴书来全都告诉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