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2/2页)

母亲一直告诉她,做女人,不要去贪情,否则就会有她那样的下场——为父亲苦苦掏心掏肺了一辈子,到父亲死,父亲临终前眼里心里所深深藏着的,还是只有那一个女人,他的前妻——袁蔻珠的生母。

袁蕊华被那丫鬟终于催得不耐烦了:“你懂什么?!越描越黑,听过这个道理没有?我如果不解释,反倒当个闷嘴儿的葫芦或许会博得他的信任,我再三解释了,倒是引得他的怀疑——还不如这件事就这么不了而了之。”

“……咱们且慢慢熬吧,装糊涂,装傻,装笨,装老实,方得平安顺遂。”

“我才不会像我姐姐那么蠢——总有一天,该属于我的东西,一样不落。”

“好日子,总会到头的。”

“……”

她把手中的绣绷慢慢摩挲着,愤怒往边上一搁。

那个男人真的在意她对他是否真心吗?

真的会在意,寿宴那天,那只老虎是否会不会咬人、而她,竟想也不想地扑过去……他在意吗?

他若真在意,就不是他平王李延玉了。

有时候,袁蕊华还是免不得会嫉妒起姐姐袁蔻珠。

恨,也是一种感情。

没有恨,就没有爱。

爱和恨通常是捆绑在一起的。

她越想,越绝背心发凉,像阴寒欲雪天的淡日,明明是有光线洒照身上,却越发感觉冷起来。

***

苏友柏其实错了。

曾经,他公然挑衅地骂:“弱者发怒,拔刀向更弱者”;

诚然,像李延玉这种怪物,无论是对弱者,还是强者,他没有丝毫同理怜悯心。

可然而,他又算得上是一个“弱者”吗?

他有腿,却形如无腿,在这十数年的成长生涯中,身体上的羸弱,使他蒙骗了太多的人眼睛。

这日,老皇帝亲自王府来探视,面对这个羸弱无害又早已远避了皇权纷争的无用儿子。

老皇帝啜着茶,摇头,叹气:“朕如今就快要满七十岁了,当初,你还健康时候,有心立你为太子——无论是从才华、处世,性格,人品,这么多的皇子中,朕考虑的,觉得你是最为合适。但后来你却出事了——”李延玉立即垂首拱袖:“望父皇切莫伤感,如今,五弟、六弟他们已经都大了,渐渐地也能为父皇分忧。儿臣不孝,命数里注定会令父皇失望伤心。”

皇帝立即问:“你这两个弟弟,谁当太子最合适?”朝堂立储之事,闹得一波又波好不热闹。先是立太子的纷争,也就是蔻珠的表兄李延瑾才刚被立皇储不到数年,也不知是谁阴了几把,生生倒下台来,还连累皇后袁氏跟着一起受罪。父子俩在书房就着立储之事谈论一番,老皇帝有心征求意见,不知是否有考验试探意味,李延玉总是不会给皇帝父亲意见。用他的话是,五弟有五弟的好处,六皇弟有六皇弟的好处。老皇帝从王府处回到宫里,便对自己身边的一个贴身宦官说道:“哎,他如今看来是真没什么用了!问半天,问不出个所以然,问了也是白问。”

结果,皇帝前脚刚走,李延玉后脚就命一内臣心腹去宫中做各种小动作。

之后,他便回到素日常睡厢房,忽觉得有些困,有些头晕口渴——

“王妃呢?她死哪里去了!”

随叫随叫,一向是他们这对夫妻的日常相处常态。

房中伺候的宫婢你看我,我看你,是的,就连她们对此也是见惯不怪了。

“回王爷的话,王妃和苏大人正在药房,大概是一起研究如何给王爷您治病。”

平王心中说不出的窝火烦躁,只得由侍婢们去斟茶倒水。

想是那茶水一杯又一杯接着饮,喝得太多,不觉便有了尿意。

起初,平王还能隐隐地忍,忍到最后,甚是火大摔杯砸东西道:“到底死哪儿去了!你们去,叫她赶紧给我滚回来!告诉她——”

他要大小方便,是离不开那娘们的。

就算内急憋到死的王爷李延玉,也不会让旁人来服伺他这些。

赶巧,还有一个人可以伺候,就是紫瞳。偏那小王八羔子这会儿也不在。

丫鬟们赶紧急急地去了。

“王妃!王爷,王爷急着要找你,你快去吧!”

蔻珠眼皮也不抬,冷道:“有什么可急的?等我忙完吧,忙完了再说。”

***

平王今天的那泡尿,可以说,从一炷香,又涨完了一炷香。

眼看实在要憋不住了。

一个宫婢小心翼翼道:“王爷,要不,就由奴婢们来伺候吧?”

平王骂道:“滚。”

宫婢们唬得,赶紧跪地磕头,又赶紧把房门关好,听他令下,有多远滚多远。

李延玉满头大汗,豆大的水珠子像是刚从河里捞出来一颗颗往额下滴,他开始尝试自己强撑起来。

那搁置在书房案头的一线沉水香,杳杳地,在风中气若游丝,袅袅回旋着,飘散着,香已经眼看着又要烧去了大半截儿。

一笼雪白的画眉鸟,在金色的日影中扑腾着拍翅膀,仿佛在嘲笑他、鄙夷他。“呸!你个臭瘫子,连站都站不稳,死了算了!”

李延玉低着头,眼睛红着,布满血丝,两只手掌使劲地撑,使劲地撑,终于,靠着手肘和上半身的力量,眼看就要站起来,他眉梢总算露出一抹疲惫释放的放松。“哐啷”一声,岂知只听轮椅旁,杌几上有个双耳彩釉粉瓷大花瓶,被他弄得不小心撞了一倒。

李延玉像被什么绊住,立即便摔倒了下去。

蔻珠终于想起什么回来时,推开门看他时,入眼一吓,这还了得。

便赶紧弯下/身去扶他。

“你、给、我、死、哪、去、了!”

他咬牙切齿,面皮绷得死紧,斜瞪着一双眼睛,恨不得把蔻珠嚼来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