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第2/2页)

不禁眉头一皱。“这,便是她做的?”

下人你看我,我看你,赶紧在地上,瑟抖不停。

李延玉瞬间就明白过来了,脸拉得又黑又阴,比驴还长。

一嬷嬷赶紧回道:“王爷,王妃说,不是她不愿意给你做,实在是很不得空闲,她最近身体也越来越不好了……还请您,请您以后多将就着点儿,并且,之后王爷您的每一餐食膳,统统她也都不会亲自料理,说王爷您的胃口要学会适应其他厨子弄的东西——要不然,她再去外面打听有没有更好的厨娘,想法弄进王府也好!”

“……”

平王把手中那双银筷往地重重一甩,银筷的细链子发出磕地声响,他用丝巾匆匆抹抹嘴,脸又一沉,鼻里冷哼,便不再说话了。

***

“孤鹤归飞,再过辽天,换尽旧人。

念累累枯冢,茫茫梦境,王侯蝼蚁,毕竟成尘。

载酒园林,寻花巷陌,当日何曾轻负春。

流年改,叹围腰带剩,点鬓霜新。”

李延玉自己也说不清他为何如此独爱陆游的这首词。

这天,安腕运指,取出一枝赵孟頫定造的湖州银镶斑竹极品羊毫笔,作粗粗打发时间,练写了几行字,铁画银钩,写着写着,就趴青玉案上睡着了。

“你们快看,呵呵,快看,这就是父皇最最心爱的四皇(弟)兄……他尿裤子了!居然尿裤子了!哈哈哈,瘫子!尿裤子的瘫子!”

“……”

接着,又是几个身高胖瘦不一、身穿皇子锦绣玉袍的少年围着他,又是拍,又是笑,又是唱,又是跳。

李延玉整颗心如被一双无形的手给掐碎了,再给捏成粉,那种难以形容的挫痛。

一会儿,像是门帘子轻动,有人在轻声说话。“小姐,这是您给王爷新做的糜垫子吗?”

久瘫卧床的病人容易生褥疮,故而,除了给他时时勤换内衣裤子,并用最好最舒爽透气的吸汗冰蚕丝面料,还要给他时时翻身擦洗,自然,这些糜垫子之类更是要时常更换。

接着,蔻珠如溪水般清澈缓慢的声音低声说道:“这是水垫,用这种垫子,比那糜垫子可舒服多了。好了,素绢,你进来帮帮我……嘘,小声点,这人好像睡着了,别给他弄醒。”

“……”

李延玉一身冷汗,就这样被女子软柔如风的声音、将他从噩梦中拉醒了过来。

一室熏香,炉烟袅袅。

静静的暖阁厢房里,女子亲自动手,和丫头素绢窸窸窣窣,就那样专注仔细整理他床铺。

李延玉闭了闭眼睫毛,慢慢抬头,从胸口处深吁了一气,似乎终于缓过来,努力撇去噩梦中一幕幕——曾经,对他来说,就发生在少年过往时光最最真实的一幕幕。

他从袖中掏出手绢儿擦额头上冷汗,心里再次回忆方才噩梦场景。

桌上,那首陆游的词儿仍静静地搁置在玉案上。

他把那方才所亲笔写过的笔墨纸张拿起。“念累累枯冢,茫茫梦境,王侯蝼蚁,毕竟成尘——”他瞧看看着,心口又被利刃重重一刺,不禁扭转过头去,目光复杂,看那女人的背影。

“本王要解手——”

他脾气火爆地,将那写着小词儿的雪浪纸一撕,又揉成了团。

脸上愤愤地,再往地一扔。

蔻珠愣了一愣,放下手中所正收拾的床铺褥垫。“素绢,你先出去吧,王爷要解手了!”

素绢当即会意,福了个身,“是”。

赶紧掩门退了。

——

蔻珠开始动作熟稔地帮李延玉解裤子腰带。

“王爷,是要我去给你拿香壶过来,还是推你去里面净室解决?”

“……”

李延玉用一种古里古怪眼神盯着她,俊面喝了酒似酡红,又像极力忍什么,实在要把蔻珠给生吞活剥了一般。

调整呼吸半天,强制淡定。“注意你的手,要是断了,本王做鬼,都不会饶过你的。”

蔻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