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薄羲没有跟上来。

陈澄在离开镇子的时候,特别留意了一下身后,心里的大石总算落了地。

有惊无险的逃过了跟薄羲相认的处境,陈澄很快便回到了深渊。

落地之后,他靠着崖壁看了看头顶的一线天光。

可悲,可叹。这深渊里面还有薄胤在‘虎视眈眈’,打着要他送信的鬼主意。

怎么样可以又不送信,又不让薄胤发现他在躲避呢?

陈澄思索片刻,在原地跳了一下,然后,一瘸一拐的走回了山洞。

或许是因为薄胤如今眼睛不好,耳朵便特别好使,陈澄保持伪装没多久,就被他发现了异样。

“你的脚怎么了?”

“啊?”陈澄加重伪装吃力的样子,轻松道:“没什么呀?”

“我听着你走路不太对劲。”

“有么?”陈澄装的越发起劲儿,一脸不想让他担心的样子,道:“你别多想了,等用完午膳,我就去帮你送信。”

薄胤不再言声。

两人开始吃饭,陈澄坐在对面都能明显感觉到他身上的冷气,他揉了揉鼻子,时不时看一眼薄胤,寻思这家伙怎么不说话了,没发现自己是在‘假装坚强’么?

他要是不发现,接下来可怎么圆?总不能出去再回来,那好像有点太刻意了。

他胡思乱想着,或许是因为心不在焉,薄胤又一次敏锐的察觉到了:“阿澄。”

“啊?”

“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我……”陈澄欲言又止,表现的十分纠结。他当然得纠结,毕竟他如今扮演的是无法继续帮哥哥送信的内疚弟弟,他失落道:“我……我真没用。”

薄胤:“?”

陈澄扒了口米饭,闷闷道:“我今日买的东西太多,然后,然后我下来的时候不小心,把脚崴到了。”

“严重么?”

“不知道……就是,钻心的疼。”陈澄掀起睫毛,观察着他的神色,可惜薄胤不显山不露水的,很难看出他在想什么。但从拢起的眉头来看,他明显是觉得陈澄伤的不是时候。

陈澄才不管他怎么像,只一个劲儿演自己的:“方才我回来……一直忍着没告诉哥哥,本想不论如何,爬也一定要帮哥哥把信送出去……可如今一顿饭做下来,却发觉脚越来越疼……这悬崖过高,只怕我现在,难以攀登。”

“哥哥……”陈澄虚伪的哽咽着,顺便朝嘴里塞了口米饭:“我对不起哥哥,嘤……”

“罢了。”薄胤轻叹了口气,陈澄暗暗得意,刚要再塞一口米饭庆祝,就见他忽然撩开衣摆蹲了下来,伸手道:“脚伤的如何,给我看看。”

你看得到么你。

陈澄急忙缩脚,道:“也,也没有特别严重。”

“你方才还说疼的钻心。”薄胤道:“我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

“哥哥眼睛不便,就不用……”

“可以摸得出来。”薄胤很坚持,又放轻声音:“听话。”

陈澄这会儿要听话那就是脑子瓦特了!他用力把自己的脚往后藏,心里慌得不行:“我,我真没事。”

笑话,真给薄胤摸一下,不就知道他脚一点儿事儿都没了?

“阿澄。”薄胤微微沉下脸,陈澄忙道:“我,我脚臭……怕熏着哥哥。”

“我不嫌弃阿澄。”薄胤哄他:“若是崴到了骨头,就要及时正骨,不可耽误。”

陈澄擦了擦鬓角的汗珠儿,看着面前顽固的男人,绞尽脑汁编道:“我真没大事,哥哥,我,我特别怕疼其实,要不你等我做个心理准……你干什么!!”

薄胤点住了他的穴道。

陈澄浑身动弹不得,瞪圆眼睛看着面前的瞎子,对方站起来,手顺着他的肩膀下滑到腰间,然后,一把将他抱了起来,低声道:“若是拖着,你日后会更疼。”

陈澄浑身僵硬,他立刻想用真气冲破穴道,但薄胤也不知道用的什么独特的点穴手法,他居然完全无法冲开。

“哥!”陈澄这回真情实感的慌了:“你别碰我脚!我们家乡有规矩,男人的脚只有新婚妻子才能碰!!”

薄胤稳稳的把他放在石床上,又稳稳的在他脚边坐下来,淡淡道:“你我均是男子,没有那般多的规矩。”

“都是男人就更不行了!”

薄胤脱下了他的鞋子,陈澄闭了一下眼睛,硬着头皮道:“我们家乡的男人跟别的男人不一样,我们能生孩子!”

薄胤:“……”

他动作未停,低声道:“胡闹。”

袜子也给脱了下来,薄胤冰凉的手在他脚上轻按,陈澄一边试图挣开穴道,一边抓狂道:“你快放开我,不然,不然我以后就赖上你了!”

“你的脚没有受伤。”

“……”陈澄绷了一秒,继续操纵真气游走在体内,感觉点穴的地方开始隐隐作痛,便道:“伤的不是这只脚。”

薄胤便又去脱他另一只鞋,道:“方才我听着,你左脚轻右脚重,应当是左脚受伤才对。”

“……你别碰我了!”陈澄开始胡说八道:“你知不知道你毁了一个纯情少男的清白,你再摸下去我真的可能怀孕的,这样你是要对我负责的!”

他说罢,真气总算冲破穴道,陈澄当场咳出一口血来,但他来不及擦拭,就立刻抽脚,哪知薄胤居然直接给捏住了,陈澄急的拿另一只脚来踢他,薄胤抬臂挡住,道:“为何要撒谎?”

“……”陈澄说:“你在说什么?”

“你没有受伤。”薄胤又捏了捏他的脚,道:“动一下都疼的钻心,嗯?”

动一下都疼的钻心,被他这么捏着,反而不疼了。

谎言被拆穿,陈澄干脆道:“是,我不想给你送信。”

薄胤沉默片刻,松开了他的脚,转身走到盆边,净了净手,然后重新坐到了石桌边,安静的开始用餐。

陈澄抿了抿唇,把鞋袜套上,跑过来坐在他对面,生气道:“你也不想想,你早上生火的时候把自己烫成那样,我怎么能放心离开?”

“那不算事。”

“那在我眼里就是天大的事!”

“相比陈珠玑可能会残杀皇族,你觉得我手上一点烫伤算天大的事?”

“是。”

薄胤:“……”

他似乎被陈珠玑的脑回路给震到了,很久都没想到怎么接话。

“在我看来,哥哥就是天大的事。”陈澄说:“除了你之外,其他人与我何干?如果我救了别人,回来却丢了哥哥……我一个人要如何面对自己的下半生?你想过么?”

“你不是……”薄胤迟疑道:“只剩一年好活了?”

“……是,是又如何!”陈澄道:“难道一年就不能算下半生了么?”

薄胤又是好一阵没吭声,然后道:“阿澄若不愿,那就不送了,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