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鬼胎(19)

梁海郡拥有珠宝无数,它们在灯光之下,璀璨夺目。海梓起初并没有注意到那枚不完整的戒指,和其他名贵首饰相比,它实在是太不显眼了。然而它那空荡荡的基座就像一张无声呐喊的嘴,尖叫着,呼唤着,仿佛在说,我知道全部的真相。

在看到戒指的一刻,海梓眸光忽紧。戒指是黄色的,从重量即可分辨,它并非纯金戒指,只是廉价的镀金。镶嵌珠宝的基座做工有些简陋,看卡齿的形状和幅度,基座上的应该是一枚正圆形珠宝。

海梓当即想到了在李子岭里找到的珍珠。珍珠上有卡齿的痕迹,极有可能是从戒指上脱落,目前珍珠还在专家处做鉴定,单凭记忆,海梓无法判断那枚珍珠是否就是这枚戒指上的珍珠。

但这样一枚戒指出现在梁海郡的首饰中,绝对是个重要发现。

“柳哥!”海梓兴奋地喊道:“你过来看一下!”

柳至秦来到珠宝间时,与身穿黑色套裙的葛万群擦肩而过,而当他给花崇打完电话,转身离开珠宝间时,再一次与葛万群目光相接。

女人的视线有种说不出的冷漠,冷漠中又夹杂着尖锐的叫嚣,与刺耳的哭泣,令人轻而易举想到老旧的机械相互摩擦的牙酸声响,本能地想要避开。

柳至秦却停下脚步,与葛万群对视。

葛万群的视线仿佛分毫不能影响他,反而是他的注视让葛万群退缩。

不久,葛万群机械地笑了笑,“我过来看看,你们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是吗?”柳至秦冷哼一声,“但是我记得,葛秘书以前好像并没有这么热忱?”

葛万群唇角不自然地颤了下,本就下垂的眼角垂得更厉害。

柳至秦看着她那双眼睛,忽然皱了下眉。

“以前是我唐突了,我有协助警方查案的义务。”葛万群说。

一个人的任何一点改变,都可能影射着深沉次的原因,柳至秦一时看不透葛万群,但这并不妨碍他顺水推舟。

“你见过梁海郡戴这枚戒指吗?”柳至秦将物证袋拿起来,在葛万群眼前晃了下。

葛万群仔细看了看,蹙眉,“这上面的东西……”

“掉了。”柳至秦说:“你见过吗?”

葛万群点头,“梁总在家里戴过,但在正式场合从来不戴,这是一枚镀金珍珠戒指,应该很有来历。”

“来历?”柳至秦说:“为什么这么说?”

葛万群道:“你不觉得它太普通了吗?据我所知,梁总没有镀金饰品——除了它。而且它看上去很旧了,我猜,可能是梁总的家人,比如说母亲留给她的。”

柳至秦点点头,“有道理。”

这句话他说得并不诚恳,带着几分敷衍,好像并不是肯定葛万群的说法,只是随口接了一句。

镀金戒指被送回市局,经过精细的痕迹比对,确认李子岭里掉落的那枚珍珠正是戒指上的珍珠。

花崇将两个物证袋放在梁海郡面前。梁海郡最初面无表情,然而在看清物证袋里的镀金戒指和珍珠之后,她脸上像是顿时挤出了数不清的皱纹,它们如有生命般纠缠,盘根错节,以至于她的脸看上去极度扭曲,如被一双无形的手生生扭了一圈。

“这枚戒指,是在你家中发现,你家里的佣人们证实,它的确是你的戒指。”花崇拿起装着老旧珍珠的物证袋,“而这枚珍珠,是在王志凤的尸体边发现。它极有可能是凶手的物品,被凶手无意间落下。”

梁海郡双眼震颤,嘴唇毫无血色。

花崇道:“梁女士,我想你应该解释一下,你的个人物品,为什么会出现在凶案现场。”

梁海郡脖子上的肉筋像一条条锁链,正在拉扯着她,挤压着她的喉咙。

“我……”她的声音极为难听,“我……”

花崇锋利的目光直射梁海郡眼底,“王志凤,是你杀的?”

“我没有杀人!”梁海郡颤声叫起来,“怎么可能是我,不可能是我!”

花崇在审讯桌边踱步,不紧不慢道:“给我个理由,为什么不可能是你?”

梁海郡说:“你们不是说,王志凤的脖子被拧断了吗?我,我不行……”

花崇站定,双手撑在桌沿,背脊微躬,在梁海郡身上投下大片阴影,“你曾经在W国接受过面向游客的基础作战训练,你的近身格斗能力在你的‘同学’中位列上游。你请到南甫市的保镖中,就有当年教你格斗技巧的教官。”

梁海郡胸口高高提起,呼吸近乎停滞。

花崇在平板里调出一个视频,播放给梁海郡看,“W国的‘蟒蛇’基地至今还保留着一段格斗视频,其中获胜的一方正是你,梁女士,你徒手拧断了一名成年死囚的脖子。”

W国常年处在动乱中,其混乱情况远非和平国度的人民所能想象。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动乱,W国成了雇佣兵、军火商的天堂,也吸引着像梁海郡这样的军事爱好者前去体验。

在W国,人命如草芥,别说死囚,就是普通人,也极有可能在非法基地的火并下丧生。当初给梁海郡当陪练的死囚签了生死书,梁海郡是“合法”地杀死了他。

残忍的声音充斥着整间审讯室,花崇眼神渐渐冷下来,在平板上点了暂停。

一时间,梁海郡的呼吸声格外刺耳。

“梁女士,你有徒手拧断成年男性脖子的能力,你的私人物品掉落在案发现场,同时,你没有不在场证明。”花崇说:“而王志凤是梁一军杀害王志龙的知情者,你有充分的动机解决他。”

梁海郡似乎想要争辩,但只发出一个音节,就沉默下去。

“你可以保持沉默,但我们会找到更多证据。梁女士,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花崇拉开靠椅,坐在梁海郡对面。

刚才居高临下,他看到的是一个在证据面前手足无措的嫌疑人,现在平视梁海郡,才发现从这个女人眼中迸射出来的光何其癫狂。

“让我来分析一下你杀害王志凤的动机。”花崇像一个给学生讲题的老师,极其耐心地从一个错误的角度开口,“你的儿子梁一军这两年以来深受王志龙事件的心理折磨,当年你虽然用钱帮他摆平了一切,可是有的人活着,那就是隐患,况且王志凤并不是一个那么容易控制的人,他是个混混,是个‘瘾君子’,一个人依附于毒品的人,干得出任何丧心病狂的事。”

花崇停了两秒,看着梁海郡的眼睛说:“你担心未来终有一天,他会伤害你的儿子,所以你必须‘结果’了他。”

梁海郡脸上的皱纹扭曲得更加厉害,她似乎下意识想要争辩。

“但我没有想通的是,梁一军的死法为什么会和王志凤完全一致?”花崇露出探究的神色,“你到底是想要保护你的儿子,还是杀死你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