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中二(第2/3页)

她不由再次低头去打量这几个挡路的箱子。

箱顶贴着外文,来自不同的国家,包装得像礼物。

她纳闷:“就丢这儿,不拿进去?”

她说的话格外管用。只随口一提,谢行连指纹锁都没摁直接转头去抱箱子。好几个纸箱叠抱一起,晃晃悠悠高出他一头。

谢行从纸箱后探头,脑袋微微歪着,瞳仁黑黢黢格外诚恳地看她。

不用说,他想表达的意思一定是:看,我多听话。

听话管什么用!

抱着这么多东西还怎么腾出手开门!

她眼神往门口一拐,刚想问他是不是脑袋被打傻了,就听他仿若无所察觉似的温声叫她:“姐姐,开门。”

“……”

脑子里有根弦嘣一声弹得她脑仁发晕。

她不可置信地看看自己的食指,又看向门口的指纹锁。恍惚间想起刚回国时,他数着日子对她说,你走了两年零一个月又五天。

整整两年零一个月又五天。

她的指纹竟然一直好好活在他家的指纹锁里。

疯了吧?

手指落在门锁上。电子音婉转响起,锁被打开。

她叹气,真是疯了。

电灯开关都在裴芷熟悉的位置,她没必要装作不知道刻意矫情。灯火一处处点亮,冷白色的光打在一前一后挨着进门的两人身上,也不似往日般冷清。

谢行随手把纸箱丢在沙发边就进卧室取衣服。

而裴芷像第一次一样,站在巨幅落地窗前边眺望陵山,边安静等待。视线落在陵山模糊的轮廓上,大脑却无法实时同步。

看到的是山,倒映在脑海里的却是少年撕裂的唇角,肿胀的半边侧脸……还有,他特别自然叫她开门的样子。

好像过去分开的两年时光不复存在,他们只是很普通地出了趟门,很普通地一起回家。

脚步声从卧室转圜。

裴芷闻声望去,那件沾上血污的黑色卫衣不见了,只剩一件白T,T恤底下是少年清瘦的骨架。

小臂上搭着一件丝质衬衣,从精致的钻扣上可以看出是件女款。

裴芷不记得自己有这么件衣服,神思恍惚间突然想起唐嘉年曾经说过的那个故事——

喝得烂醉差点儿抢劫商场橱窗的表哥。

当时只当是笑话也没仔细听,现在回味起来,心底却滋味复杂。

她张了张嘴:“这件衣服……”

“新的。”

他缓缓抖开,在她面前展示了一圈,却半字未提衣服的由来。此时多么适合让她心软的机会,他那点破碎的骄傲让自己选择了避重就轻。

示弱与卑微无法划等。

裴芷接过衬衣,不知是夸衣服还是夸挑选它的人的眼光。

“很漂亮。”她适时露出笑,“不介意我用下卫生间吧?”

像个得了夸的小朋友,谢行如释重负般轻舒一口气:“好。”

***

卫生间没有镜子。

裴芷对着浴室玻璃门转了一圈,有些懊恼。

不知是谢行低估了她,还是这两年真的有长胖,像是紧了那么一点点。

女人对体重有着近乎偏执的执着,尤其是曾经找了个小五岁男朋友的裴芷。

虽然面上没有表现,心里却一直在意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该是什么样儿。

她运动健身、间接性断食,为了保持四十五公斤以下盘靓条顺对自己极为苛刻。

只一件尺寸不合的衬衣,就能让她足足批判自己十几个来回。开始细数回国后放纵自己的种种事例。

于是冲洗着脏衣服上血污的空档儿,她思维飘走好多回。

直到响起短促的敲门声,她恍然回神,不知自己在里边待了多久。

“姐姐,怎么了?”

声音隔着门板,传到耳边时有些闷闷的。

裴芷飞快摇头,又想到他在外边看不见扭身去开门。

两人视线相撞,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丝质衬衣坠感极佳,泛着莹莹白光,一排钻扣如山脉般起伏上下。

山峰浑圆,山谷凹陷。海拔高处像是要冲破束缚跳出来一般,贴得越紧越是把里边小件儿的精致蕾丝勾得清晰。漂亮得让人无法直视。

“好看。”

他张了张嘴,找不到自己惯常的音色。

裴芷没照过镜子,闻言耳根悄然红了一片,有些许尴尬:“不过好像胖了。”

不等回应,她扯过纸巾细细擦干还在滴水的手指,指向洗手台:“有袋子吗?我装一下脏衣服。”

“嗯,我去找。”

裴芷跟在他身后往外走,才发现不只是T恤,他回来时身上那套滚满泥灰的衣裤都换了。

头发湿漉漉的还没完全吹干,像是怕被她嫌弃似的趁机冲了个急速澡。

棉拖鞋踩在地上声音很小,裴芷走了两步突然问:“浴室的镜子怎么没了?”

“没什么用拆了。”

他弓身在玄关翻找纸袋,说完又意有所指地补充一句:“家里没女人,不需要。”

这理由够荒谬。

裴芷将笑不笑停在原处,看着他漫无目的满屋子找纸袋的样子,忍不住提醒:“以前都放在书房。”

“哦。”

他转身往回走,路过她时多瞥了几眼,话没出口但眼神传达到位。

无非就是你明明就记得关于我的所有事情,你这个口是心非的坏女人,你还装冷淡。

不知是不是夜色的伪装容易让人卸下心防随心所欲。

裴芷在他身后喂了一声,说:“药箱也在书房。”

那个快要消失在门框后的背影忽然愉悦起来,仗着她瞧不见,肆无忌惮扬起嘴角:“嗯,知道了。”

乒铃乓啷一阵翻找,良久也不见人出来。

裴芷听不下去,几步过去斜靠上书房的门框。书房里黑黢黢的未开一灯,她借着走廊灯光向里打量,只模模糊糊看见满地杂乱。

角落又传来一阵七零八落的声音,像是挪动什么物件。

裴芷叹着气儿想这是不是个小笨蛋,摸着黑找东西。

她抬手摁亮吸顶灯。

光线骤亮铺满书房。那些凌乱铺在地板上的东西暴露在灯光中,大的、小的、方的、圆的、从地上到书架再到壁橱,各式各样的精致画框堆满整间书房。

裱的却不是什么名画,一眼望去全是每天在镜子里能看到的最熟悉的自己。

最显眼的一张照是她的疲惫睡姿,黑发绕在指尖儿,黑衬白,格外妖娆。

再仔细一看,“床「照」”完全占据数量优势。

裴芷被眼前的震撼场景吓到,张了张嘴没发出声儿。

她再望向中间电脑桌,谁能想满身少爷气的那么个人私底下还用着她用过的艺术复古键盘。一圈儿粉色的光,配头戴式猫耳耳机。

也难怪他总是关着书房的门,宁愿摸黑也不想开灯被她瞧见。

二十岁上下的男生再怎么成熟也不过是年轻肆意又骄傲的少年,他愿意为她示弱,愿意为她服软,却总也有存在骨子里的傲气和不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