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天真(第2/3页)

‘干净’是个道德感更强的字眼,这等于说纪荭的过去不那么干净,曲琮知道元黛这是要履行交易了,她一向是这样,谈判的时候难缠,但执行起来却很及时很大方。

“你有没有想过,纪荭是怎么在格兰德做到这个位置的?”

她丝毫不吊胃口,第一句话其实就把关键点破,之后的言辞都只能算是补充。“我和简佩的第一桶金来自格兰德,那纪荭呢?你算算时间,她在29岁就已经能够左右格兰德在大陆的法律业务分配,你今年25岁,小曲,如果你不跟着我混,不跟着纪荭混,你想想,4年以后你在干什么?”

如果她什么大腿都不抱,那大概率四年后又是一个朱子强,曲琮有些混乱——道理太浅显了,她不知道自己之前为何从未想过。

“我知道,你可能觉得我和简佩没有骨气,任由纪荭作威作福,我们只能被玩弄于股掌之中,做她的玩偶。可我们付出的也就只有这些而已,一些尊严罢了,得到的却是实实在在的利益。之前我们也谈过这个问题,如果你的资源来自于一个男人——”

元黛的脸有一半藏在阴影里,她的脸色显得很严酷,让曲琮想起那晚放倒醉汉林天宇时元律的样子,她垂头看林教授的表情和现在很像,这是元黛直面生活中难堪而又真实那一面的表情。

“这是个男人的世界,小曲,格兰德的高管层没有女性——人性到哪里都一样,这个职位报酬丰厚、位高权重,没理由被纪荭一个外国人牢牢把持,她能稳坐这个位置,自然是因为她抱了一根很粗的大腿。”

曲琮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那男人是谁?”

“如果叫他Mr Big那就太俗气了,你可以叫他格先生,我们在一次实习□□同认识他——你去了新加坡,也参加过那样的晚宴,实习生和大客户,共处一室,律所向实习生炫耀着自己的成功,向大客户展示自己的未来,只是我想当时你没意识到,那种场合除了喝酒、八卦和同事间的**以外,还能发生很多事。”

格是格兰德的格吗?曲琮屏住呼吸,忍住提问的冲动,元黛现在的爆料太宝贵了,一个字都不能错过。

“我们在一次晚宴□□同认识他,但只有纪荭要到了他的联系方式,你看,我们三个女人,简佩家里最宽裕,她最早结婚,我来自小城市,但家人感情还不错,所以我只能做纪荭的下游供应商,纪荭出身最差,什么都要靠自己,她是最有想法的,很早就想好了自己的路,她愿意为之付出的东西。她毕业后直接进了格兰德,29岁就做到格兰德在华办公室的法律专员,34岁亚太区法务副总,36岁亚太区法务总裁。她在S市的住处,就是格先生每次来S市下榻的地方——我早觉得她可能给自己另买了一个房子,真正只属于她自己的房子,没想到她居然带你去了,挺有趣的……”

那种中看不中用的法式小别墅,也就只有老外喜欢了,曲琮恍然大悟,原来那是格先生的金笼子,她同时又有种窒息感:格先生一年应该也不来一次,但纪荭却因为他的喜好,只能永远住在那样阴冷不便的房间里,为了那点矫揉造作的,香烟画片美人似的旧上海风情。

“等等。”

她打断沉思中的元黛,“但是,她结了两次婚——”

“格先生没有禁止她结婚,她不是格先生的禁脔。”元黛简单地说,“只要她能兜得住,过什么样的生活格先生不干涉。”

“但是,那样的话,孩子……”

那曲琮就不懂了,既然不干涉生活,那么纪荭为什么不想要孩子?就算被禁止,那也应该是不能要,而并非是不想要。

元黛没有回答曲琮的话,她的表情更严酷了,她沉默了很久,发动汽车开出车位,在巨大的停车场里绕来绕去找着出口。曲琮几乎以为今天的对话就到这里为止了——

但元黛还是开口了。

“你知道吗,张经理死了。”

“张经理?”

话题的跳跃让曲琮有点跟不上,而且她起码认识40多个张经理,“哪个张经理?我们都认识吗?”

“没见过面,但你应该记得他——洲佳的张经理。”

洲佳的张经理,就是洲佳前任法务经理……也不能这么说,他管辖的部门并不止法务部,洲佳何总前妻的堂弟,里应外合侵吞了洲佳不少利益的那个?

曲琮不禁惊疑,“他?他怎么死了?他怎么死的?”

“车祸,对方酒驾。”元黛说,她在出口处缓下车速,午饭时间结束了,很多车排队出去。

曲琮说不出话,当然每天都有人在车祸中去世,但是——但是,张经理在争产最激烈的时间点上死于车祸,不能不让人想入非非。

“巨大的财富会让生命变得脆弱,我没做过统计,但是我有很多客户的亲人——或者自己,都是非正常死亡。”元黛用闲聊的口吻说,“纪荭能在29岁就获得那样的权力,也许你可以说那是因为她的美色,但她现在已经39岁了,而且你也已经懂行了,你明白的,男女间那点事只是进身之阶,只是上位者获取控制感的途径,她依然是要干活的,而且要把活儿干得很好,而且,她要干很多活儿。”

她看了曲琮一眼,幽幽地说,“她想让你当她的狗,可她又何尝不是格先生的一条狗呢?”

“简佩是敢结婚生子的,她的阶层跃升不大,她过着正常的生活,所以她从不觉得自己多么成功。我也可以这么做——我是有些钱,但终究,拿到手的也就这些,顶级中产,这就是全部了,在真正的有钱人眼里我只是个高级打工仔。”

“但她不一样,她得到了那么多,甚至于对所有人都需要保密,但所有的一切都要付出代价,你看到了她的能量,没看到她身上的绳索。她有的一切都不是幸运得来的,她赚的每一分钱都有代价。”

曲琮说不出话,过了很久才喃喃说,“所以……她就是《绝命毒师》里的索尔?”

“我不知道,我也不会去问。我们非诉律师做的是苦活,和工地搬砖的一样,赚的是劳力钱——因为我们不直接创造价值。你要知道,在法律这行,直接创造价值的工作有时候是很危险的。”

元黛说,“但纪荭应该也不是什么都做,否则,她会比现在更有钱。博弈存在于万事万物之间,我和她有博弈,你和她有博弈,她和格先生一样也有博弈。但是,我们没有太多钱和太多权力,博弈失败只能承受结果,但世上有些人是会掀棋盘的。”

元黛断言说,“你能想象格先生会对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做什么吗?你不敢想,我不敢想,纪荭也绝不会让自己去想,她不会让自己拥有这么明显的弱点,她不可能生小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