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地上的纪然忽地动了一下，皱着眉似是要醒来，萧照挥出一道魔气，让他再次昏迷过去。
他刚才说了一堆话，每一句都让季汐捉摸不透，心下莫名地慌乱。
萧照看穿了他的状态，从容打量着他，不放过他脸上一丁点的表情变化，幽幽开口：“你初入仙门时，仅为木系下品，却能第一个走完通天阶。”
“你想拜翎安君为师，他便直接收了你。”
“你担心你的师尊渡劫时受伤，便有了雷系灵脉。”
“你想在这异世安安稳稳过日子，我那几千部下修炼越来越不见成效，现在死的死丢的丢。”
季汐愣了良久，颤抖着摇头：“这不可能……”
可是萧照怎么对他这么了解，就算他能窥得天道，知道气运之子是谁，难道天道还会告诉他这些？
萧照嗤笑一声：“不可能？我转生为人已有千年，若不是魔修无法飞升，我早已离开这里，而你一来我便有所感应……”
季汐下意识后退一步，难以置信：“你究竟是谁？”
萧照沉默了片刻，答非所问：“你可知，气运之子究竟是什么？”
季汐当然不知道。
在他的认知里，这只是一个小说中的设定，主角的金手指。
“气运之子，乃天道候选人。”
“你只知你那师兄是气运之子，却不知我也曾是这个身份。”
萧照说，他在几万年前就是气运之子，一路顺利飞升成仙后，却没有见到任何仙人，而是成了一抹缥缈虚无的意识，需时刻注视着这片大陆。
长久的孤寂中他终于悟了，原来这就是气运之子的最终用处，他顺风顺水的一生，就是为了成为天道，永远困在这里。
闭不上双眼，说不出话，没有人能知道他的存在。
没有人能够忍受这样的孤独，即使是天道。
后来他竭力脱离原轨，再次投生为人，只不过失去了些记忆，只记得一件事——他要修魔。
他要为自己逆天改命，他不信魔修也能成为天道。
可这个世界即使失去了天道，仍有法则守护，魔修身为不该出现的邪恶存在，修炼到极致也无法飞升成仙，永远没有未来。
在数不清的轮回中，萧照重复了一次又一次，直到异世之魂的出现。
这异世之魂，便是偶然通过某种裂缝，来到这里的季汐，
季汐一出现，萧照察觉到法则的松动，他欣喜若狂，以为终于有了破解之法，于是他用尽毕生修为，抽出自己身上所有的气运，为这抹魂魄造了一具肉身，投放在下一世，也就是这一世的某个时间点。
只是他没想到，这一世段游作为新一任气运之子横空出现，再加上季汐，他作为上一任天道，又是个无法飞升只能等死的魔修，越来越衰弱。
他无法控制季汐，身为魔修不能飞升，他更竞争不过段游，这一世若是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但季汐是超脱法则的存在，又拥有自己万年来的气运加身，他想拥有什么，就能获得什么。
或许，季汐若是自愿修魔，法则便会为他做出改变，到时候这片大陆所有的魔修，都能修炼至飞升，包括他自己。
这虽是他自己的猜测，不一定是正确，但他现在别无他法，只能一试。
“你是不是想不通，我为何什么都知道？因为我就是天道，你现在的一切，都是我给的。”
季汐坐在地上，低着头感觉浑身发冷。
他不愿意相信萧照说的话，却不得不承认，这极有可能是真的。
可是……他凭什么认为说出了这一切，自己就会帮他？
季汐不说话，萧照便耐心等待着他消化完自己说的信息，他早就在山洞外设下阵法，就算林辞卿发现季汐不见了，要找到这里来也需要花费时间。
他甚至拿出一张石桌和一套茶具，悠闲地给自己泡了一壶茶。
清苦的茶香缓缓传来，季汐终于出声：“我不会修魔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听萧照的意思，他能在这异世过得这么好，全得益于他，难道他就要因此感激他吗？
且他说的话不一定完全可信，真让他顺利以魔修的身份飞升，后果不堪设想。
季汐直接拒绝，萧照并不气恼，而是扬起恶劣的笑：“别急着做决定，我还有一点忘了说。”
他站起身，缓缓向季汐走近：“我死后，你身上的气运也会跟着消失，到时候……”
“你所拥有的一切，都会恢复原样，”萧照弯下腰，一字一句道：“包括你那师尊对你的宠，和爱。”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季汐瞳孔微缩，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身体仍止不住地轻颤：“我不信……”
“他会发现他其实并不爱你，也根本不想收你为徒，他会直接将你赶出云拂峰，绝情一点的，或许你连无涯派的大门都进不了了，任你一人在外自生自灭。”
“你什么都不是，没有人会记得你。”
季汐再也忍不下去，握紧银鞭向他攻去，萧照轻飘飘躲开：“你看，仅仅是告诉你，你就无法接受，到时候真的变成了事实……”
“住口！”季汐尝到自己口中的铁锈味，大概是咬破了嘴唇或是舌尖，细微的痛感阵阵传来。
萧照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满意，不再刺激他，而是柔声蛊惑道：“所以你爱他，他也爱你，现在这样不是很好？你就算是修了魔，他也不会离你而去。”
他再次走近，将手中一直拿着的红色丹药举在季汐身前，魔气丝丝缕缕地溢出，带着阴冷凶恶的气息。
“这是我专门为你炼制的，吃下它，这一切都会同往日一样，没有任何变化，你爱的人会成为你的道侣，永远陪伴你。”
丹药近在咫尺，季汐僵持着没有动，他还是无法接受。
明明他昨天以前，还过得好好的，今天自从纪然单独找了他之后，所有的事情都开始不对劲起来。
他认知中的世界完全崩塌，若萧照说的是真的，他在这异世经历的一切，就像个笑话。
所有人的友好，师兄的关照，还有林辞卿的爱，仿佛是他偷来的。
他果然还是那个一直不受欢迎的人，怎么会有人爱他呢？
季汐一动不动，萧照话已说尽，也不再逼他，另拿出一个小盒子，把丹药装了进去，盒子阻隔了丹药的魔气，表面上看与寻常药盒无异。
他将盒子放在季汐身前的地上：“你的师尊大概要找过来了，此地不宜久留。”
“我还有几天寿命，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人都是自私的，萧照心下有七成把握，他算是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季汐身上，只盼他不会让自己功亏一篑。
说罢他转身快速向山洞口走去，留下季汐与昏迷中的两人待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