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钥匙好像丢了

林茶给严明律从副驾驶座拽过来时,腰在换挡杆上挨了一记,加之严明律吻得过狠,叫林茶下车的脚步都虚浮,趔趄两步跟在严明律身后,看他径自疾步向前,心想这人果然不懂得待别人好,话里没句温柔,连亲吻也粗鲁。

却也深知两人之间只有欲,不能图求别的什么。林茶也被欲望烧灼过,就在昨晚他闻到严明律残留在枕上的气味,一线理智当即崩断,恨不得他立刻进来把自己撕碎。

严明律的粗鲁他其实可以理解,毕竟都是动物。

他的手既宽且厚,掐在腰间时,还真的很像兽爪,深入衣摆,两人肌肤直接接触,热度在其间传导攀升。

严明律是肩宽腿长的标准Alpha身材,停车场远处的路灯把他的投影拉得更长,林茶踩着他的影子走,像在玩小时候和父母的踩影子游戏。

和灯的距离越来越短,影子也就越来越短,林茶离严明律越来越近,直到两个人肩并着肩走进电梯间。

电梯门闭合成为一面巨大的全身镜,镜里严明律在划手机,给了林茶正大光明的打量机会。

目测一米八五至一米九之间。

穿衣职场风格。林茶审美不行,但听过人夸严明律穿衣很有品味,简单的衬衫西裤都能走出男模风。除却因身材比例协调,肌肉匀称而不夸张以外,还在他的穿衣细节,比如那款机械机芯袖扣,是古板里的一个机巧。

林茶不知道袖扣是什么,但他知道手表。

表盘正面镂空一圈飞轮,时分秒滴滴答答地重叠起来,精致的上工之作,严明律是个相当有时间观念的人。

偏偏把自己扔在九月盛夏里,背着沉重的书本电脑晒了半个小时的太阳。

林茶嫌恶地移开目光,却又不自觉地思索。严明律外形条件优秀,有房有车体制内工作,稳居财不外露的中产阶级,如果不是因为顶级信息素,应该早就结婚了。

但又有谁能得到严明律的喜欢。

严明律坦坦荡荡地供林茶破译,这个人,浮在最易接触的皮表上的全是对人事的厌弃嫌憎。

明明很得志却还难以理解地愤世嫉俗,看谁都一副欠他钱的臭脸,但凡要他给出半点的怜惜温爱,都像要杀了他,要从他骨髓里挤取,而林茶没有这个机会去触碰他的内里。

谁都没有机会去深入他的内心,遑论得到他的喜欢。

林茶翻了个白眼,这老男人谁也看不上,和自己过去吧你。

所以发现严明律是来带他烧肉时,林茶第一反应并非受宠若惊,而是预感新的风暴已经出现。

“我要阴谋论了,”他直白地质问,“你在图谋什么不轨?”

“你不是没钱吗?”

“你又知道了?”林茶震惊,“你还真在后面偷听我们讲话?”

“什么?”

“我和我朋友——”

“我没兴趣偷听天线宝宝讲话,”严明律打断道,“你没钱这件事,难道不是你自己告诉我的吗?”

林茶想起了,在雨夜车座首轮质询时,他的确大声喊过穷,但这就更像黄鼠狼给鸡拜年了:“你请我吃饭就为我穷?”

“小田不在家。”

林茶觉得严明律除了是一种创伤后遗症,他还是种传染病,传染得自己开口闭口也都是反问句:“所以呢?你难道还独守空房寂寞空虚冷?”

“爱吃吃不吃滚。”

林茶求知欲旺盛,怀着满腹狐疑入座,在边边角角里垂直纵深地挖掘真相,终于给他找到:严明律是要他来伺候的。

烤肉是道简单的工序,但在呈进嘴里之前,它毕竟是道工序,要盯着时间不能焦,还要冒着油星溅手臂的风险。林茶专心对付炉子之余也不忘揶揄:“奶茶不健康,烤肉也不健康啊。”

“A5级和牛,饱和脂肪酸含量低,富有营养与蛋白质,世界公认的品质优良,和你吃的那些街边摊不一样。”

“……”

因为贫穷,林茶头一次找不到话反驳严明律。

实则林茶清楚这间餐厅品级很高,普通烤肉店乌烟瘴气,人头攒动,围炉挤堆,但这间是独立装潢,甫进包厢背景里还有悠扬音乐。落地玻璃对着北云市的夜景,帘幔是时常更换的,没有残存上一轮烤肉的熏味。

林茶去洗手间的过道里看见有侍应在替客人翻烤,心想严明律果然只是热衷于使唤自己。

这是上等人消费的地方,厕所隔间都供着真花,鲜艳地迎着暖色灯光。林茶解决完出来洗手,镶金方镜里的男孩穿着旧体恤,领口处因为常搓洗而起毛,一头鲜艳的绿和环境格格不入。

严明律是不是还想借此提醒,他们是两个世界里的人?

但林茶所想,却是这一切他迟早也会有。

年少人对未来充满希望,相信只要努力就可以凭才华向上流动,满腔热火煮沸理想,要对抗社会不公。

他要攀缘向上向上向上,再不用怕人手中会攥着他的把柄,可以自由地做自己。

哥哥说过,他会成为很优秀的人。

严明律送林茶回家时是九点,一场过云雨飘过,为燥热夏夜添了几个度的相对潮湿,林茶从开了空调的车中下来,水气争相将他缠绕,呼吸都湿漉漉的。

林茶的租屋在一处旧小区,罅缝里漫着青苔,夜里高大的树影纷披,生锈铁门前悬着一盏生锈的铁罩灯,掩映着黝黯的阶梯。

严明律目送他打着手机光往楼上走,而后缓缓地将车往前驶了一段,绕过小区的花圃,调转了车头重新开回林茶家楼下时,他收到了林茶的电话,说钥匙好像丢了。

“是吗?”严明律一瞥后视镜,觉得自己似乎在笑,于是他捏了捏鼻梁,摆出一副比平常更冷淡的脸。

“你这还要反问啊?”林茶听起来有点急,“我骗你有钱收吗?真不见了。”

他当然不见钥匙了,因为它在严明律手上。

趁他去洗手间时,严明律亲自从他背包里拿出来的。

但严明律冷漠:“所以?关我什么事?”

“我伺候你吃了饭……”

“我请你吃了饭,”严明律说,“一比一平。”

这一笔一笔算得清楚,林茶心想,可最大的那两笔数还在搏斗纠缠呢。

严明律知道了可以毁他前程的真实性别,而他手里握着可以让严明律身败名裂的小视频。有这两笔做基数,其实再旁生什么人情枝节都是小事。

但林茶不愿意再欠严明律:“我付钱,你帮个忙载我去找一下房东,行吗?”

“你当我是你司机?”严明律反问,“自己不懂叫出租车吗?”

“我是Omega,双S级,处于发情期,”林茶说,“下一剂抑制注射在九点半,楼梯没有灯我看不见静脉,叫出租车——九点半时,不管那司机是男是女是A是B,都会想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