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 夭夭(第2/3页)

端木宪飞快地浏览着军报,脸色大变,捏着军报的手更是绷紧,手背上青筋凸起。

进宫的路上,他也曾预想过各种情况,是不是皇帝那边有什么指示,或者哪里有灾害,亦或是南境的战事有变,却不曾,事件比他预想的几种情况都要更糟糕,北燕竟然再次挥军来袭……

另外两位尚书一看端木宪的面色就更觉不妙,屋子里的空气在沉默中就变得沉重起来,静得落针可闻。

端木宪看完了军报后,如石雕般静坐了两息,然后就把手里的军报递给了与他不过一案之隔的兵部尚书沈从南。

沈从南也迫不及待地看了起来,瞳孔猛缩,手微微颤抖了一下,手里的军报差点没滑下去。

室内的气温霎时下降至冰点,那道军报接着就又传到了吏部尚书游君集手中。

沈从南忍不住道:“现在南境战事未息,北燕大军又来袭,南北两头夹击,这……可麻烦了!”

沈从南一边说,一边已经飞快地在心中计算起兵力,以现在北境的驻防军要应付北燕二十万大军远远不够,得考虑从京城或者其他临近几州调兵,可是禁军唯有皇帝可以调……

除了兵力,还有粮草、兵械等等的问题需要考虑。

端木宪和沈从南互看了一眼,心中像是压了一座大山似的,沉甸甸的。

窗外寒风依旧呼啸,吹得窗棂微微地震动着。

“等消息传开,怕是容易引起军心不稳,人心动荡。”端木宪接口道,手指在太师椅的扶手上点动了两下。

本来南境的战事好不容易才扭转,军心民心真是万众一心的时候,这个时候北燕来袭的事必然会朝廷、民间引起一阵动荡,就怕被“有心人”利用。

“……”沈从南点了点头。

尤其北境现在已经失了一城,这要是再有城池沦陷的话,无疑会雪上加霜……

“要是简王还在北境就好了。”沈从南忍不住叹道。

这句话一出,沈从南又觉得不对,赶忙噤声,小心翼翼地看着岑隐的脸色。

沈从南心里暗怪自己嘴太快,连忙去端茶,掩饰自己的异状,心思却是抑制不住地飞快地转动着。

北境多蛮族,数百年前有匈奴,后有长狄,如今又有燕国屹立北方,称霸一方,令得北方诸族臣服。

以前北境有镇北王府驻守,保大盛北地百年安宁,后又有简王府浴血沙场,终于击退燕国大军,还了北境几年平安,休养生息。

谁都知道简王应该留守北境,一来稳定军心,二来也是震慑北燕。

虽说大盛之前和北燕签了和书,但是后来北燕新王耶律索登基,大言不惭,撕毁和书,那个时候,照理说,就应该把简王回调北境。

要是简王还在北境,罗羡城恐怕也不至于沦陷得那么快,北境何至于现在岌岌可危,大盛又何至于腹背受敌……

哎。

沈从南在心中幽幽地长叹了一口气,忍不住想到简王在京里的这三年多,做的都是些什么啊,征兵,剿匪,一代良将就此被搁置。

岑隐见游君集也看完了军报,就放下了茶盅,直接吩咐几人道:

“从陇州、冀州、辽州三卫各调兵五万支援北境。”

“自秋税拨出三分之一,作为粮草,尽快运往北境。”

“端木大人,本座打算在北境也推行盐引制,让北地商户运粮前往北境……”

“至于甲胄兵械……”

本来朝廷政务应该是由内阁商议后,再交由司礼监批红盖印,若是折子打回内阁,就由几位阁臣再行商议,现在却变成由岑隐直接做主。

游君集略有迟疑之色,朝端木宪和沈从南的方向瞥了一眼,见二人都是频频点头,抿了抿唇,也就没说话。

好一会儿,屋子里就只有岑隐一人的声音,不紧不慢,镇定从容,让其他几人原本慌乱的情绪稳定了不少。

沈从南还是有些犹豫,握了握拳后,还是开口道:“岑督主,本官就怕五军都督府不肯合作。”想要调兵遣将,就不可能越过五军都督府。

岑隐微微一笑,淡淡道:“沈大人,你先去安排就是。”

形容之间,云淡风轻,又透着一分凌厉的自信。

沈从南连忙应声,心道:也是,有东厂在,如今的五军都督府早就不是耿海在的时候,凭根基不稳的耿安晧,想不合作都难。

不知何时,窗外的寒风更急了,雪也更大了,从下雪开始到现在才一个多时辰,但是周围已经变成了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绵绵白雪在空中肆意飞舞着。

守在屋檐下的内侍不动如山,任凭风吹雪打。

时间在风雪中一点点地流逝着,半个时辰后,端木宪、沈从南和游君集就从文华阁里出来了。

屋子里又只剩下了岑隐一个人。

岑隐原本唇角的那抹似笑非笑霎时就消失了,端着手里的茶盅,怔怔地看着那翠绿明澈的茶汤里沉沉浮浮的茶叶。

北境从来都不是什么安稳之地,北地诸多游牧民族生性勇猛善战,百年来,这些异族潮起潮落,不时偷袭边境,薛家的人全都没学会走路,就会骑马,他也是亦然,三岁开始习武,读兵书,六岁时,父王就带过他上战场,让他看镇北军是如何抛头颅洒热血才换来北境的和平。

茶汤里,大部分的茶叶渐渐地沉了下去,静静地躺在洁白的茶盅底部……

岑隐把茶盅又端起一些,然后又放下,嘴角逸出一抹淡淡的苦笑,眨眼即逝。

一旁的小內侍一直低眉顺眼,甚至不敢去看岑隐,也不需要看,他就知道督主的心情不会太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岑隐那阴柔的声音再次在空气中响起:“孙直,让人以八百里加急,把军报送去江南给皇上。”

说话的同时,岑隐站起身来,掸了掸衣袍上根本就不存在的尘土后,信步往屋外走去。

那个叫孙直的小內侍连忙抱拳领命:“是,督主。”

他抬头时,已不见岑隐的身影,只剩下前门那道绣着麒麟的门帘还在半空中微微摇晃着,发出细微的震动声。

孙直抬手以袖口擦了擦冷汗,也跟着出去了。

这道八百里加急的军报不多时就跟随一匹骏马从南城门飞驰而出,快马加鞭,没到一个驿站就更换一匹驿马,日夜兼程。

八百里加急,便是日行八百里,不过四天四夜,军报就从京城一直到姑苏城,被呈到了皇帝的手里。

这道军报的到来就像是当头在皇帝的身上倒了一桶冷水似的。

皇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脸色瞬间阴沉得快要滴出墨来。

本来皇帝这一路南巡,心情一直不错,觉得大盛富强,国泰民安,盛世繁华似锦,只除了前些日子白兰军弄沉画舫的事外,这几天,那批可恶的乱匪也快要剿完了,皇帝的心情又好转,本来打算继续启程遍游江南,却没想到在出发的前一天,竟然砸下这么个晴天霹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