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掌控(两更合一)(第4/5页)

卫国公府沉浸在一片悲怆肃穆的气氛中。

府里府外都挂起了一道道白绫白幡,庭院里白色的纸钱随风翻飞在半空中,犹如一只只白蝶振翅而飞。

灵堂里充斥着阵阵抽泣声,一个巨大沉重的黑色棺椁摆放在灵堂的正中,棺椁前跪着一个个披麻戴孝的耿家人,男女老少,皆是泣不成声。

除了耿家人以外,今日还来了不少耿家的旧部,大部分人都是闻讯后就快马加鞭地从外地赶来京城为耿海吊唁,屋里屋外都是人。

皇帝的到来自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以耿夫人、耿安晧为首的耿家人出了灵堂给皇帝行了礼,耿夫人说了一些“失礼之处,请皇上恕罪”之类的场面话。

耿夫人看来憔悴瘦弱,身上穿着一身雪白的孝服,外罩粗糙的麻衣,那乌黑的头发只简单地挽了一个纂儿,鬓角戴着一朵小白花,双眼哭得又红又肿,脸上更是惨白得没有一点血色,不复平日里的雍容高贵。

今日的耿夫人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超一品诰命夫人,她不过是一个丧夫的可怜女人。

“耿夫人,不必多礼。”皇帝既然都忍气吞声地来了,也会把场面给做足,沉声道,“朕也就是想来给耿爱卿上柱香。”

“多谢皇上。”耿夫人在二儿媳的搀扶下,对着皇帝福了福,眼睛通红,声音微微哽咽。

“皇上请。”耿安晧的嗓音也有些沙哑,恭敬皇帝进灵堂,他幽深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在皇帝身后着银白蟒袍的岑隐身上扫过,握了握袖中的拳头。

短短几日,耿安晧就瘦了一大圈,脸颊都微微凹了进去,看来憔悴不堪。

皇帝从內侍手里接过了三支点燃的香,亲自给灵堂上的那个灵位上了香,跟着就在耿安晧的陪同下出了灵堂,其他耿家人恭送皇帝,又跪倒在灵堂中,有人烧着纸钱,有人抽泣不已,有人摇摇欲坠,有人不知所措……

随行的大臣一个接着一个地开始进灵堂上香,井然有序,庄严肃穆。

“安晧,逝者已逝,要劝劝母亲节哀顺变。”皇帝拍了拍披麻戴孝的耿安晧,看来就好像是一个慈爱的长辈。

“谢皇上关爱。”耿安晧受宠若惊地俯首作揖,那双半垂的眼眸里明明暗暗,心里惊疑不定,甚至可以说惶恐不安。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了!

快得他猝不及防,快得他到现在还混乱如麻。

四月十三日,父亲与他商量完计划后,就出了城,他与邬兴东严阵以待,只等父亲发出行动的信号,只等父亲与辽州卫、豫州卫攻城,里应外和……

然而,那之后,父亲那边就如泥牛入海般再也没有音讯,这几夜,耿安晧一直辗转反侧,彻夜不眠,派人留心着城门附近的动静,得来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时间拖得越久,他就越不安……直到昨日突然收到父亲的死讯,耿安晧整个人都懵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完全不知道父亲身上到底出了什么事。

究竟是父亲真的在出京的路上遇上匪徒所以出了意外,还是……

耿安晧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两下,压抑着去皇帝的冲动,努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

耿安晧不傻,当然不会相信父亲是出了意外,这个可能性太小了,这里可是京师重地,天子脚下,匪徒怎么会傻得来这里抢掠,这太不符合常理了。

唯一的可能就是皇帝一直派人盯着父亲,发现了父亲打算逼宫的意图,皇帝怒极之下,对父亲下了诛杀令。

这似乎是最有可能的一种猜测了。

可是细细一想,耿安晧又觉得不太可能。

父亲败得也太轻易了。

就算这次起事匆忙,准备不够充分,自家也有私兵三千,有袁惟刚的神枢营,又有豫州卫和辽州卫两卫襄助,哪怕是被皇帝提前发现,他们也是有殊死一搏的可能,谁胜谁败也犹未可知,父亲怎么可能毫无声息地就败了!?

昨天父亲的尸体被送回来时,已是惨不忍睹,他像是从一处极高的地方坠落,脸被撞得面目全非,身体上布满了撞伤、挫伤,体内多处骨折,尸体也开始腐烂,血肉模糊……

父亲的身上还穿着那天离开时穿的便袍,破烂不堪,这件衣袍耿安晧记得,耿夫人也记得。

耿夫人伤心欲绝,当场就晕厥了过去。

整个国公府当下就乱了。

照道理,要是皇帝发现了自家的谋划,应该会直接下旨诛满门,又怎么会亲自带着群臣来国公府吊唁……

难道说,是自己多想了,真的只是一桩“意外”?!

只是转瞬,耿安晧心中已经是千回百转,想了诸多的可能性,他终究还是借着拭泪的动作,飞快地朝皇帝和岑隐瞥了一眼,心绪起伏不已。

皇帝在出了灵堂又下了石阶后,就停下了脚步,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说道:“安晧,朕与爹可不仅是君臣,也是亦师亦友,有何为难的地方就尽管跟朕说。”

“五军都督府日后还要靠耿家,是卫国公世子,就要如父祖般担起大任,卫国公府以后还要来撑起来!”

耿安晧压下心中的混乱与疑惑,再次对着皇帝作揖:“谢皇上器重,小侄一定不负圣恩。”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不管真相为何,以后耿家就只能靠他了!

皇帝负手往前走了几步,耿安晧连忙跟上,他方才跪得久了,膝盖与小腿又麻又痛,步履间就露出了几分踉跄。

皇帝的目光落在了耿安晧的右小腿上,幽幽地叹了口气,又道:“安晧,的脚伤了,不能太过操劳,而且年纪也还轻……这样吧,朕会再派一个人去协助。”

一句话令得气氛微僵,空气也冷了下来。

耿安晧瞳孔微缩,差点没失态,他袖中的双拳紧握着,浑身紧绷。

周围的那些朝臣们也都听到了,面色各异,暗暗地交换着眼神,或惊,或疑,或喜,或是唏嘘慨叹,尤其端木宪、游君集、礼亲王、魏永信等人一个个都是聪明人,心如明镜。

不管耿海是怎么死的,皇帝这句话的言下之意分明就是在分耿家的权呢!

耿安晧虽然是卫国公世子,但是也不过弱冠之年,无论在朝中还是在军中,也都没什么威信,比起卫国公到底还是弱了一筹!

卫国公有底气拒绝皇帝的“好意”,而耿安晧,毕竟还是年纪太轻了。

不少大臣的目光都不动声色地落在了耿安晧的身上,该吊唁的人继续吊唁,四周似乎一下子安静了不少,包括灵堂里面。

那些耿家的旧部面色大变,神情各异。

那些从外地赶来的将领对于这几个月来在京中发生的事所知不多,不禁面露愤然之色。

这卫国公还尸骨未寒,棺椁还在灵堂里呢,皇帝已经想要往五军都督府放他自己的人,来夺耿家的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