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先手

离开了衙门,肖蘩易也不隐藏行踪,坐了马车同尧恩一起回到了鹿鸣湖边。

马车行走在湖边的石板路上,凉爽的夜风迎面而来,其中夹杂着淡淡的桂花莲藕的香气。肖蘩易深吸一口,颇为怀念,“记得在奉宁的时候,你姐就常做藕菜。”

尧恩也想起了往事,“对。那会儿过得艰难,族长和族叔各种吃拿卡要,挑唆着佃户不交租子。还整日盯着我们,想拿捏错处。闵叔常去野塘子摸些莲藕上来。姐姐想出各种吃法,只为了我能多吃一些。还让我给老师送去。那会儿,我们能拿出手的东西实在不多,让老师笑话了。”

肖蘩易点点头,“那会儿,光是和煦、和旬,就逼得你们不得安生,可如今,你瞧瞧,他们已经不值一提。”他看了看尧恩,“只要过了这个难关,看似不可一世的阮家,也会像和煦和旬一样。”

尧恩眨眨眼,笑了。

马车来到门前时,瑶华正在厨房里切片桂花糖藕,听闻肖蘩易前来,忙洗手迎了出来,“没想到还惊动了先生。”

肖蘩易笑呵呵地看着她,“什么惊动不惊动的。便是我今日不去,尧恩也能打发了他们。”

尧恩也知道姐姐心中记挂着今日的事情,扶着她进了花厅,便将公堂对质的内容重复了一遍。

瑶华听得心里咯噔一下,“这样的话,官家会不会怀疑晋庭早就认识了您?”

肖蘩易摆摆手,“放心吧。这些年我去过哪里,做过什么,早就在官家面前一一过了明路。晋庭也应该跟官家解释过我们的关系。官家对我们之间的联系早就心知肚明。”

“这是何时的事?”瑶华居然一点也不知道。

肖蘩易饮了一口酸梅汤,清甜酸爽,十分可口,他面带赞叹,“具体我不清楚,但官家并没有因此介怀。不过,晋庭如今行事越发的稳妥,便说和旬这件事,牵涉到了几十位官员,其中大大小小,有亲阮的、反阮的、中立的。居然没有一人瞧破他的手笔。确实不简单。”想必如今得知消息的阮家得气疯了。

尧恩心中也十分解气,“果真是报应不爽。而且,赵大人必然将此事上报,那和煦绝对没得好果子吃。”他原想着等自己再大些,亲手收拾和煦和旬,不过,这些人貌似捱不到那个时候了。

那是自然的。

以前瑶华尧恩也不好到处敲锣打鼓地说和家人如何虐待他们。官家不知明细也不会细究。可如今,这些人死不悔改,居然敢上京来污蔑瑶华。便是官家懒得查收此事,也有人会卖好,替瑶华姐弟出气。和家人贪去的、抢去的,都得连本带利地吐出来。便是如此,也难保平安。

更何况,有和耀贵母子闹的这一出,这些人无论死活,都无法再攀扯要瑶华身上了。

“如今阮家一击未能得手,便暂时不好有第二回。你们姐弟可以安生一阵子。倒是太子那里,如今倒是十分为难。”

瑶华也记挂着这事,“东宫如何了?”

肖蘩易也不隐瞒,“官家虽然叫了太子去问话,但看得出还是很信任太子的。太子申辩,有理有据,提出了蹊跷之处。官家便令宗正寺寺卿与南安王追查此事。只有阮皇后,听说在东宫很是发作了一场。到了明日,弹劾太子的折子,恐怕要满天飞了。阮家这出里应外合,只怕太子不好过关。”

瑶华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以前,那么多人弹劾阮相,官家不也当做没看见。这次,他继续当做没看见就是了。”

肖蘩易被她说得一愣。尧恩险些笑容端不住,很想以袖拭汗。

他姐对官家……实在是稍稍……缺少些敬畏。

“姐,以前偶尔有人弹劾阮相。可是阮党势大,这些人独木难成林,官家便是想做些什么,也很难。但现在,阮党群起发难,太子逾制,铁证如山。他们死咬着不放,便是姐夫回来,也于事无补。”

瑶华眨眨眼,想了一会儿,这才哦了一声,“都说阮党势大,原来,连官家都不能拿他们怎样。”

肖蘩易触及心中隐忧,“是啊。若是能尽快洗清太子的嫌疑就好。”

瑶华摇摇头,“太难了。太子妃虽然能干。但是到底皇后才是后宫之主。放些东西进去,再杀人灭口,此事怕是神仙也难翻案。”

肖蘩易心中沉重,瑶华说得极是。可若太子真的因为此事被废黜,那么下一任的太子必然是黎王。那么他们所做的一切将会一夕之间化为乌有,这个国家……

“不过呢?”瑶华轻声细语地开口了,“为什么要查清楚呢?”

肖蘩易一愣,“你说什么?”

瑶华道,“换个思路,说得俗点。那市井里吵架,甲人说乙人偷鸡,那乙人断不会去寻找证据自证清白,必然是搂起袖子、亮起嗓子,回骂甲人摸狗,顺带问候他八辈祖宗!咳,那个说得文雅些。那笔洗里,你滴入一滴墨汁,水便是黑的;可你再滴入其他的颜料,不论青红皂白,乱放一通,谁还能说它是黑是白?反正脏了,索性泼了出来,大家齐齐落一身,谁都不干净,最好。”

尧恩脑子跟他姐的转向相当一致,他眼睛一亮,“姐,你是说,黎王……”

瑶华也不遮掩,“此事必然是皇后和黎王做的。索性将那逾制的礼服再弄出两套来,栽在黎王身上。我到要看阮皇后如何能说清楚!”

瑶华的话说得直白,一点也不斯文高雅。可是招好使啊!

肖蘩易心中飞快地思考起来,“只怕阮皇后也想到这个,黎王府必定监管甚严,想放进去,恐怕难办。”

瑶华双眼溜溜一转,眉尾一挑,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隔日,御书房里果然被弹劾太子的奏折堆满了。官家气得背着手在书房内来回打转,发狠道,“给我把这些人都记下来。回头统统遣去修河种地。”

吴公公苦笑,他也实在翻不出新词来安慰官家了。

小内侍像只耗子一样溜了进来,在吴公公耳边嘀咕了几句。吴公公瞪了他一眼,无可奈何地回禀官家,“陛下,皇后娘娘跪在外面请罪,说是她管教不严,才让太子……”

“叫她滚……”官家终于忍不住了,几步来到了门前,怒极大骂道,“朕今日终于知道什么叫口蜜腹剑、蛇蝎心肠。请罪,请什么罪,谁有罪?她才是罪该万死!”

阮皇后听见了官家的声音,故意拔高了声音,“请陛下息怒。臣妾愿替太子领罚,是臣妾教导无方……”

官家气得眼前发黑,胸腔生疼,嗓子里腥甜一片,脚下一软,仿若踩空了一般,整个人都晃了一下。他果断地将那口腥甜咽了下去,一手撑在了门上,看起来像强忍怒意。他重重地喘息了一会儿,才对吴公公道,“皇后既然前来请罪,便如了她的意。禁足慈元宫,收回宝印,待事情查明,再做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