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元旦

元旦大朝会是一年之中除了冬至之外最盛大的朝会。

连官家都得四更起身准备,住在京城西南鹿鸣湖边上的崔晋庭更是三更就得起来。他一边仰着脖子让瑶华给他束冠,一边磨叽,“你看,我就说要搬家吧?回头我官越升越高,官家日日传我进宫,我这路上也能节省点时间不是?”

瑶华被他唠叨了一晚上了,又好气又好笑,十分想揪着他那把长发把他丢出去,但是……还是舍不得。算了,不跟他计较了。口中应付道,“好好好,搬家,搬家……可是靠近宫中的就那么几个坊,人挤人,车挤车,哪里有这里住的宽敞舒适。你呀,还是等立了功,等官家赐你个宅子吧。”

崔晋庭瘪瘪嘴,坐在那边不知道嘀嘀咕咕什么。

瑶华疑惑地歪头看他,“你说什么呢?”

崔晋庭不敢说他方才在嘀咕江海清贼心不死,忙笑道,“我在说这大朝会得耗费个大半天,中午那顿还不得嘴里淡出个鸟来!”

瑶华拿梳子敲他,“不准胡说八道。你这还是第一次参加元旦大朝会呢,你怎么会知道!”

崔晋庭分辨道,“我真没胡说八道。因为是大朝会,百官都得注意仪态,谁都不敢吃喝。忙活了大半天,就等着官家赐宴,一道主菜叫胙肉,是宫里除夕夜里祭祀用的猪牛羊肉。祭祀用的肉那都是不放盐和香料的,执事们用刀子割成小块,分赐群臣。这种毫无味道的白肉,吃起来苦不堪言,但又不能不吃。我小时候好奇,还特意薛老么特地去尝过。我的天爷,我就没吃过那么难吃的肉,味如嚼蜡都是夸他!”

瑶华被他逗笑了,好吧,原来高高在上的皇亲国戚、高官名臣也有小老百姓不知道的苦恼。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已经给你束好冠了,快起来穿好官服,崔大人。”她可以拉长了最后这三个字。

崔晋庭站了起来,伸开两手,让她帮自己着装,“好了,我走了,你继续好好睡一觉。”

瑶华忍不住打了个呵欠,点点头,“辛苦你了,回来我给你做好吃的。”

崔晋庭看着烛火下她柔腻的脸庞,心中颇为遗憾,当官有当官的好,可是也有不好的地方,从初一开始,就有众多的事务缠身,不然领着她和恩哥儿四处玩耍也是好的。

瑶华给他整理好衣服,前后有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好了,赶紧去吧。”

崔晋庭一低头,在她白皙柔嫩的脸上狠狠啃了两口,便当做是早膳了。

待赶到宫中时,他手下的那些兵将已经都严阵以待。素甲银枪,十分威武。崔晋庭走到他们面前,手一挥,暴喝了一声,“班齐未?”

那些禁军们齐声回应,“班齐!”,一班又一班的回声报了过来,响彻了丽正门的上空。

引得那些在丽正门外排队的文武百官们纷纷侧目。

崔晋庭暗笑,故意站在禁军队伍面前左右巡视。

惹得有些文臣心中腹诽:跟只孔雀似的,就你威风,就你能干!

崔晋庭也没嚣张太久,他看看天色,觉得差不多,立刻走到了排队的武官中。

五更攒点的梆鼓声终于在城楼上响起,丽正门的大门缓缓打开,门轴吱吱呀呀,沉重的磨擦声划过晨光熹微的夜空。百官蹑手蹑脚而又神情整肃地鱼贯而进,前往大庆殿外。

元旦大朝会终于开始。

原以为今年的大朝会与往年并无不同,但是当他们发现皇后没有出来同官家一同接受百官朝贺时,所有人心里都掀起了狂澜。

阮皇后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在元旦大朝会这样的日子不出来?要知道皇后只有在元旦、官家以及其本人生辰之日才能接受百官的朝贺。

大庆殿中人心浮动,不知内情的官员纷纷朝阮太师和阮相瞧去,企图从他们的表情中分析出些什么。

但是阮太师和阮相都是混迹朝堂这么多年的老狐狸了,八风吹不动,哪里能看出什么?

好吧,看不出就看不出吧,反正迟早也能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别人不急,和煜急啊!这不对啊,昨天官家才点头让瑶芝嫁过去,阮皇后要是这个档口出了事,那黎王还能不能嫁啊?

没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他只能自己煎熬着。

待元旦大朝会终于结束了,和煜什么都顾不上,直接去了黎王府,可是黎王也不在府中。和煜硬着头皮去了太师府。

这次逮到人了,不管黎王在这里,太师,阮相,还有许多阮党的重要人物,都在这里。

和煜想着这时避嫌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留下来,“殿下,皇后娘娘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黎王叹了一声,“娘娘因为我与瑶芝的事情触怒了爹爹,被禁足思过。”

和煜心中更加忐忑,“这可如何是好?”

阮太师却摆摆手,“不要紧,不用慌张,有老夫在,这天塌不下来。”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样子。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和煜心中稍安。

阮相十分和蔼地挽留他参加府中的晚宴。

因是年初一,太师府中的夜宴格外隆重了些,光是第一轮餐前的小吃便上了近百种,更别提后面的下酒盏与正菜。

和煜也算是朝中油水特别丰厚的实权人士了,各种宴饮也没少参加,便是如此,太师府的奢侈做派也让他瞠目结舌,大开眼界了。

艳婢美酒,一顿下来,和煜头晕眼花飘飘然。心中直后悔未曾早些上了阮太师这条大船。

阮相又将瑶兰叫来与他见了一面。

瑶兰自嫁进太师府,几乎都在那个院子里待着,迄今为止就再没见过阮安之。因此见到和煜忍不住热泪盈眶,有心诉苦,但是因为有阮家的仆妇在旁,她也没法说什么。

和煜喝得满面通红,脚下发飘,但还没有完全糊涂。但见瑶兰面色红润,而且竟然还比在府中胖了一些,不由得十分欣慰,“你嫁到阮家,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要好好服侍长辈,戒骄戒躁,柔顺温恭……”

瑶兰好不容易见到她爹,却是一嘴醉话。她气得几乎要尖叫。但是对着一个喝醉的人,她又能说什么。只能憋着气,连连点头,“爹爹说的是,只是孩儿十分想念爹爹,爹爹若是有空,望能常来看望我。”

和煜连连摆手,“知道了,知道了。”然后让仆人扶了出去。

瑶兰望着他摇摇晃晃的背影,一肚子的苦水,是真正地无人可诉。她生母早就不在了,蒋氏更是恨不能除她而后快,徐老太太从来都只是面子上的好话,唯一的指望就是这个亲爹了,可是他都说的什么话啊!

唯一一个帮过她的也就是瑶华了。可是……瑶兰苦笑一声,她做了这么多,就是把自己送进这金玉牢笼中困起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