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普拉特卡的结局(第2/3页)

此时那个人已经跳出了车厢,正在往货车的方向奔去。有个名叫赫鲁萨的铁路员工拿着一盏提灯走着,他自言自语道:“嗯,26号列车一走,我就去灯具修配间躺一会儿。”这时候他碰到一个男人。老赫鲁萨阻止那个人穿过轨道,此外并没有说什么废话,这么做只是凭本能。然后他看到火光一闪,接下来便人事不知了。在26号列车驶离之前,老赫鲁萨就已经躺在了灯具修配间里,但是他是躺在一块木板上,前来看望他的铁路员工都脱帽默哀。

有几个人气喘吁吁地追赶那个逃走的人,但是太迟了。这个时候他肯定已经穿过铁轨逃到荒郊野外去了。但是从那时起,恐慌就从那个灯光忽明忽暗的列车站以及那群受惊吓的人们那里扩散开来,广大农村地区都笼罩在极度的恐慌之中。人们躲在自己的农舍里,简直不敢出门。有传闻说在某个地方有人看到一个长相可怕的陌生人,有人说他是个形容枯槁的瘦高个儿,也有人说他是个穿着皮衣的矮子。一名邮差看到一个人躲在树后面;公路上有一个人示意运货马车车夫莱贝达停下车来,但是莱贝达挥鞭就把马车赶走了。还有一件真事,一个形容憔悴的人拦住一个去上学的小孩,抢走了孩子装着一片面包的小书包。那个人气喘吁吁地说“把那个给我”,然后他就拿着面包跑了。知道这件事情之后,村民们都上了门闩,害怕得连大气也不敢出。他们最多也就只敢将鼻子贴在窗玻璃上,内心充满疑惧地望着外面阴郁而凄凉的乡村。

但是此时宪兵队又要开始进行一次集中行动。每个地方都派来了两三个宪兵,天晓得这些人都是从哪里来的。霍扎特科上尉对一名来自恰斯拉夫的宪兵大声说道:“天啊,你来这里干什么?谁派你来这里的?你认为我需要调用波希米亚地区所有的宪兵来抓区区一个持枪歹徒吗?嗯?”那名来自恰斯拉夫的宪兵取下头盔,尴尬地挠着脖子。他带着祈求的眼神说道:“呃,长官,扎瓦达是我的朋友,如果不让我参与这次行动就不合理了,对吧?”上尉咆哮道:“你们这些混蛋,说的话都是如出一辙。已经有大概五十名宪兵不守秩序地到我这儿来报到——我该怎么安排你?”霍扎特科上尉恶狠狠地用牙齿咬着自己的小胡子,继续说道:“好吧,你负责从这条公路十字路口到森林的区域。去告诉从贝内绍夫来的沃德里奇,你与他换班。”这名来自恰斯拉夫的宪兵发表意见道:“不行啊,长官。您瞧,长官,沃德里奇不会同意跟我换班的,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不是吗?如果我负责森林的边缘到另一条路就更好了——谁在那里当值?”上尉吼叫道:“那里有维赛尔卡来的赛梅拉德负责。听着,恰斯拉夫来的家伙,你给我记牢了:如果你发现可疑的人,无须警告就可开枪,责任由我来担。不要犹豫不决,明白了吗?我不允许我的人中枪。好了,现在你走吧。”

接着火车站站长走过来说:“长官,又有三十个人到了。”“三十个什么人?”站长说:“当然是铁路员工。您瞧,这都是为了赫鲁萨。赫鲁萨是铁路员工,所以他们也来为您出一份力。”上尉叫喊道:“送他们回去。我不需要老百姓参与。”站长不自在地将身体重心从一只脚移到另一只脚。他缓和地说:“您瞧啊,长官,他们是从布拉格和梅兹莫斯提赶过来的。他们这样团结是一件好事。他们现在认定欧普拉特卡杀害了他们中的一员。他们有权利采取行动吧!所以长官,如果我是您,我就会帮他们一把,让他们参与行动。”

霍扎特科上尉咆哮着说但愿他们别再烦他了。在那一天之中,大包围圈逐渐缩小。那天下午,最近的警备司令部打电话来问是否需要军事增援。上尉无礼地呵斥道:“不需要,这是我们的工作,不干别人的事。”此外,还有一些秘密警察从布拉格赶来,中尉与他们之间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后来就干脆下令军士长送他们去火车站。

赫鲁伯警官怒吼道:“什么,你要我们回去?他杀了我们三个兄弟,而你们的人才死了两个,你们这些蠢货!我们比你们更有资格负责抓捕他,你们这些戴着钢盔的傻帽!”这场争吵才刚刚停下来,又有宪兵和猎场看守人在另一边吵了起来。宪兵怒斥道:“别挡我们的道,这不是猎兔子。”猎场看守人说:“你们赶紧走。这是我们的森林,我们有权在这里,难道不是吗?”来自萨扎瓦的娄赛克做起了调解,他说:“行啦,伙计们,别犯傻了,这是我们的工作,没有人可以干涉。”猎场看守人反驳道:“那是你说的。那个人从一个小孩那里抢走面包,而那个小孩正是猎场看守人忽勒卡的女儿。这事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就是这样。”

到了晚上宪宾布下了包围圈。夜幕降临之时,每个人都听到自己身旁的人粗重的呼吸声,以及脚踩在泥地上发出的咯吱声。“站住!”这些人像报数一样依次快速喊出这个词。“不要动!”此刻的寂静显得既沉重又可怕,黑暗中只能不时听到这片区域的中央有干枯树叶碰撞摩擦的声音,还有沙沙的雨声,咯吱咯吱的踩踏声,以及来复枪或皮带发出的锵锵金属碰撞声。时间已接近午夜,黑暗中有人叫喊道:“站住!”然后开了一枪。此刻传来一种奇怪的摩擦声,然后响起大约30次沉闷的枪击声。他们都朝那个方向跑去,但是另外一个人叫喊道:“往后退!所有人都不要动。”他们有秩序地往后退,包围圈再次形成。但是直到现在他们才完全意识到他们要抓的人藏身在黑暗中,他已经走投无路,他们随时准备发起猛攻。他们每个人都无法抑制地战栗起来。豆大的雨滴打在地面上就像很轻的脚步声。天啊,要是能看见东西就好了!上帝啊,如果有光就好了!

天空开始出现朦胧的曙光。每个人都试着辨认身旁的人的轮廓,他们为彼此贴得这么近而大为惊异。渐渐地,他们能看清包围圈中间那片茂密的灌木丛或杂木林的轮廓(那是打野兔时藏身的地方),但是那里太安静,简直无一点声息。霍扎特科上尉焦躁地扯着他的小胡子,他心里想:该死的,我们还得等,否则——

赫鲁伯大声说:“我要去那边看看。”上尉轻蔑地哼了一声。他转向离他最近的几个宪兵,说道:“你们去。”于是五个宪兵朝灌木丛奔去。灌木丛中传来“咔嚓”一声响,那是树枝断裂的声音,突然一切都静止了。霍扎特科上尉对宪兵叫喊道:“站在原地不动。”然后他自己慢慢朝灌木丛移动。接着灌木丛中冒出一个宪兵宽阔的背影,他拖着一具蜷作一团的尸体,帮忙抬脚的是一个留着海象式八字胡的猎场看守人。他们身后的霍扎特科上尉皱着眉头,脸色蜡黄,从灌木丛中走了出来。他抹了一下前额,气喘吁吁地说:“把他放在这儿。”他环顾四周,发现宪兵们很惊诧,队伍也排得不整齐了。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大声吼道:“你们在看什么?解散!”